【孤雏情陷红粉争霸】(第二卷第141章)
第141章天池岁月
趁母亲开会,在老寨还要停留一些时间,周韵抽空形单影只,乘雕在空中乱
兜圈子,临走前贞雯死皮赖脸地要追随她,被她一脚踹下雕背。但凡能想到的地
方,她都飞去看了看,那条熟悉的身影始终与她无缘。
最后,她飞抵长白山天池湖畔。这个地方是她心中的圣地,她最亲的两个人
在这里陪她度过了大部分欢乐的时光。人虽不在了,但留下的痕迹却无处不在,
她只想一个人来这儿,静静地呆一会儿。
自师祖羽化成仙之后,每年随母亲回老家省亲之时她都要来一次,睹物思人,
拂去时光留下的尘埃。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若能和无月在这儿白头偕老,继续从
前那无数个温馨幸福的岁月,该有多美?最好也能一道羽化成仙,和师祖在仙界
重逢,她将再无遗憾。
洞天府中人去楼空,师祖遗物完好无损,只是扑满了尘埃,掩住了蓝幽幽的
光芒,显得无比陈旧、凄凉,她一件一件地擦净香炉、烛台、老君神像、衣柜、
绣榻、脚凳和雕花靠背,繁复的花纹非常难擦,她用指甲垫着湿布擦拭那一道道
深深的沟槽……
半个时辰之后,这间洞室焕然一新,回复了当初的模样,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尚未记事起师祖就把她抱来这儿,白天用各种药水给她洗澡,晚上带她同睡
这张绣榻,揽住她小小的身子给她讲故事,她老人家的故事咋那么多啊?每晚都
不重样,讲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得空灵而遥远,直到她睡着。
从她开始记事起,有个高大漂亮的女人总会定期来到洞天府,说是来看她的,
师祖说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要她学着叫娘。她很不喜欢那个女人,连带着对娘
这个称谓也很不感冒。
其实母亲的概念是师祖为她建立的,师祖是她唯一的亲人,直到无月的到来,
友情的概念是他为她建立的,起初她觉得无月顽皮好动、胡搅蛮缠,很是讨厌!
师祖的爱被他分去一杯羹,更是令她如临大敌!
她对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满怀敌意,时常趁师祖不在,偷偷在他肋间粉红嫩
肉上捏几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她很放心,这个胖嘟嘟的小家伙从来不哭,不会惊动到师祖,他也从不会告
状。那时他还不太会走路,走起来左摇右晃,活像个不倒翁,可时常摔跤,哪怕
摔得鼻青脸肿也未见他哭过。
她很喜欢看到他摔得四脚朝天的狼狈模样,若有哪天未曾见到,她会走到他
身边不露痕迹地勾他的脚一下,把他绊倒,然后再假惺惺地扶他起来,他总是对
她嘿嘿直笑,似乎压根儿不知是她在使坏,简直傻得要命!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这
更好玩的了!
师祖每天除了督促她修真炼气,自己也得闭关修炼,没法一直盯着无月,见
他老是摔跤,每天闭关之前只好把他放进一把童椅之中,用布带缚牢。他很好动,
总是不停地拍着椅板冲她笑,嘴里不清不楚地叫着:「则~则,则~则……」
她知道他是想叫她过去陪他玩儿,连姊姊两个字都说不清楚,干嘛不干脆笨
死算了!她才懒得理这个傻乎乎的家伙,陪他玩那是门儿都没有,她倒是拿出许
多好玩的东西在他面前玩得不亦乐乎,可就是不给他,让他看得眼馋。即便这样
没多一会儿她就觉得没趣了,天池边上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她可以去爬树上捉鸟、
潜入湖中抓鱼。
一个人玩得尽兴之后回来,无月有时头搁在椅板上睡着了;有时童椅被他弄
翻在地斜躺着;有时则无聊地吃自己的手指、拍着椅板冲她嘻嘻傻笑;多数时候
是看着天上的鸟儿发呆,手脚居然扑腾个不停,难道也想跟鸟儿一样飞到天上?
可无论哪种情况,只要她走过去没一会儿,他脸上只会出现一种表情,痛得
龇牙咧嘴的表情,每当这种时候,她心中便会涌上阵阵快意,驱使她对这种恶作
剧乐此不疲!
她很奇怪,自己咋会这样无聊?后来才明白,这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她只愿
无月已记不得这些事儿了,他当时不过才两岁而已。
每天出关见无月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以为都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
师祖很是心疼,又不愿请个保姆来到这片洞天福地,便让母亲暂且把北风留在山
上照看他。
那丫头是母亲的家奴,脑子不太灵光,若说无月还只是傻,北风则是又呆又
傻,而且似乎连说话都不会,看护孩子却很尽心尽责,一天十二个时辰从未分离。
北风比她还大三四岁,对她也很谦卑有礼,任她如何打骂都一声不吭、绝不
还手,一付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唯独她想虐待无月时,这丫头立马就会
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一付要和她拼命的架势。
那时北风虽比现在矮小一些,但也已长得很高大健壮,力气比那时的她大得
多,来硬的她还不是对手,有这鬼丫头在,她已找不到对无月下手的机会,便把
火力全部对准北风,无所不用其极。
她用整无月的方法修理北风,那丫头很麻木,不会叫疼更不会哭,令她惊讶
的是北风连一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
她试过无数次,下手越来越重,情况依然如此,渐渐她发现北风别说疼的表
情,脸上从来就没有任何表情,不悲不喜、不哭不笑,一脸漠然,除了能走能动,
简直和一根木头没啥区别。
到后来她觉得恶搞北风简直既无挑战性,也体验不到虐待无月时所感受到的
那种快意,也就兴趣缺缺了。
每天她从闭关室练功出来,若是在夏天,总能看见北风背着那傻孩子在湖畔
散步;冬天则背着他在湖上滑冰,他总是挣扎着要下来自己滑,即便有北风拉着
他也经常滑倒;春季背着他去采花;秋季背着他去摘那些她不知名的果子吃。
渐渐地她有种被孤立的感觉,那傻孩子一点儿原则性都没有,竟把那个小女
奴也叫作「则则」!
已有很久未能整得他哇哇叫,她很不甘心,有北风在来硬的不行,她就设法
暗算他,于是那年冬季,有天她天不亮就起床,在北风背着孩子经常溜冰的那片
光滑湖面,找到几处最薄的冰层偷偷敲出几个大窟窿,然后填以浮冰,把表面抚
平,到得上午浮冰和新结成的薄薄冰层结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做过手脚的痕迹。
等到她每天一次的修炼功课完毕,辞别师祖从闭关室出来,立马跑到湖边验
收成果,她每次出手从未落空,这次也不例外,眼看着姊弟俩噗通一声掉进冰窟
窿里变成落汤鸡,尤其是看见无月冻得脸色发青、瑟瑟发抖,她心里便得意非凡,
小傻瓜,即便有北风护着你,照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北风先把孩子托上冰面,然后才自己爬上来,赶紧把无月抱到温泉里泡热乎,
生火把他的衣裳烘干后再穿上,她自己则未经任何处理,仍穿着那身已冻成无数
冰坨坨的衣裳,就像披挂着全套厚重的铁叶甲,走起路来叮咛咣当直响,也不知
脱下来烘干了再穿,看起来那么冷,竟浑若无事一般!
春季她在北风常带着孩子去采花的花丛中曾藏进一个马蜂窝,然而那种令她
亢奋的、无月哇哇大叫的场面未再出现,北风把孩子抱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任
由那一大群愤怒的马蜂爬满她全身,无数螫刺扎进她的皮肉,可说是遍体鳞伤,
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至于那个喜欢哇哇乱叫的小家伙,马蜂根本就螫不到他,
一点儿都不好玩。
到了秋季,她想出的花招是在果子上涂上毒药,倒是让北风躺了几天,不过
也就是躺躺而已,无月依然没事,因为北风总要尝过那些不知名的果子是否有毒
之后才给他吃。
直到无月四岁那年,师祖才让北风下山回到母亲身边,因为母亲那时急需这
丫头助她称霸武林。
按她的想法,这丫头平时那么护着无月,该很有感情,临走前该依依不舍才
对,谁知母亲一纸召唤过来,北风放下无月就走了!任由他一路嘶声叫唤着「则
则~则则~」,一路跌跌撞撞地想追上去,却哪能追得上?北风头也不回,走得
竟是如此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她简直奇怪极了,实在琢磨不透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她看见那个从
来不哭的小傻瓜哭了,他拼命地追着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再也跑不动摔倒在地,
眼睁睁地看着北风的背影消失无踪,哭得好伤心。
这次再也没人扶他起来,她也没有,过了好一阵才见他站起身来,脚步蹒跚
地回到洞府。一向活泼好动的他一连十多天都没来找她玩过,成天闷闷不乐,师
祖很是心疼,说笑话逗他也没用。
无月的护身符走了,她又有了大把整他的机会,然而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
她已没了那兴致。或许她忽然发现这家伙也挺可怜的,把师祖的疼爱分给他一些
也没啥大不了。
随着二人一天天长大,他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可爱,她终于接纳了他,她心
中的亲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他终于能叫清楚姊姊二字,
她替他纠正过来,应该叫大姊。
北风离开天池以后,每年仍要随夫人到天池探望她和无月,始终都是那付一
脸漠然、毫无表情的模样,似乎世间的任何人和事均与她无关,唯一的差别是武
功越来越高,带无月去玩的还是那些老花样,毫无新意,她很有些瞧不上。
可无月就喜欢跟着北风到那些地方去玩,一点儿也不腻味,离开时北风跟在
夫人身后依然走得干脆利落,无月依然会在后面徒劳地哭喊追逐着,然后难过十
几天,年复一年、总是如此……
她正打算出去,瞥见案头文房四宝之后,刚才打扫时撩起挂在壁上的帷幔一
角,搭在书案之上。她过去把帷幔拉平,却见帷幕后面的角落里,搭着一块铺满
灰尘的白绢,她从未注意到这里面还藏有东西,每次来都被遗漏了,从未收拾过,
灰尘很厚。
她用两根指头拎起白绢一角,灰尘簌簌直掉,她皱皱眉,在鼻子前扇扇风,
准备拿出去洗,发现下面还盖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花瓶,由长白山
特有的青石打磨而成,里面插着一束由水晶雕刻而成的冰花,擦净之后晶莹剔透,
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美得令人眩目!
然而花瓶实在丑陋,与冰花毫不相衬,在她的印象中,师祖多才多艺、品味
极佳,和母亲不可同日而语,怎会使用如此丑怪之物?可终究是师祖遗物,她还
是拿起来,仔细擦拭干净,发现瓶底刻有字迹,凝神看去,是「心爱的无月赠」,
后面三个字飘逸灵动,是无月的字迹,前三个出自书法大家之手,挥洒自如、娟
秀雅致,显然是师祖添上去的。
下面还有一行字,「仙界无凡物,奈何寄相思。」也是师祖的笔记。
她心中疑惑,脑际浮现出师祖的形象,那是她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的。久远
的记忆中,师祖是一位年轻美丽的母亲,待她成长为一个身高体壮的亭亭少女之
后,师祖依然还是那个模样,与其说是师祖,不如说更像她的姊姊,站在这位真
正的仙子身旁,尚显青涩的她时常有些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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