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旋风花(全)-39
第五九章勾漏神魔
本来银拂叟和衡山飞云道长等人,看到这银衣老道生了两道又浓又粗的黄眉,已经想到了一个人,只是无法证实而已。这时听黄衫客这声「黄眉道兄」,就证明此人果然是昔年著名老魔头勾漏神魔漆黄眉了,此人消声匿迹已有数十年之久,不想今晚会在此地遇上。
只听黄眉老道说道:“不说兄弟是白衣圣教教主夫人的师伯,咱们都是应教主邀请,奉为上宾,如今白衣圣教行宫被这伙人闹得天翻地覆,余无天道友和教主夫人都已遇害,老哥哥,你说咱们四个上宾,住在这里,是不是面上无光?他日遇上教主,如何向他交代?”黄衫客皱了一下白眉,没有作声。
黄眉老道嘿然道:“老哥哥已要他们尽快离去,已经尽了心意,他们居然迟迟不肯离去,如今……”目光一掠站在大石窟面前的众人,缓缓说道:“这姓上官的小娃儿,和姓沈的女娃儿,既是你老哥哥的小兄弟,冲着老哥哥贤伉俪,兄弟自然不好为难他们。因此,希望老哥哥要他们及早地离去;其余的人,恕兄弟斗胆了,只好把他们全给留下来。”这话对黄衫客夫妇,确是已经很够面子了。
黄衫客还没开口,白发仙娘已经娇柔地道:“老头子,黄眉道兄这话也有道理,白衣圣教把咱们敦请了来,待之以上宾之礼,教主不在,这座白衣圣教行宫全毁了,教咱们日后如何向教主交代?咱们这张老脸又要搁到那里去呢?”
“依我看,上官小兄弟以及沈家小妹子,就听老嫂子相劝,你们两个还是赶快走吧。”
黄衫客颔首道:“不错,小兄弟,今晚之事,确实使老哥哥感到为难,你们两个听老嫂子相劝,还是离去的好。”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老嫂子,不是小弟不肯听两位的话,小弟和他们一起来的,进则同进,退则同退,岂有不顾而去之理。再说,今晚是各大门派联合清剿魔教余孽,他们借白衣圣教之名,出现江湖,各大门派都已蒙受其害。”
“四位都是江湖上的前辈高人,撇开江湖黑、白道不谈,江湖上总该有个是非,今晚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身受其害的人,找上魔教,只是讨还公道而已。”
黄眉老道不待他说下去,沉哼一声道:“小兄弟,你不用说了,老夫从不和人讲什么公道,你们两个趁早下去,免得黄衫老哥哥面子不好看,老夫良言尽此。”
上官靖道:“在下和沈姐姐若是不走呢?”
“嘿嘿,几十年来,还没有人敢对老夫这样说话?”
黄眉老道望了黄衫客夫妇一眼,勉强笑道:“你们不走,当然也可以,那就站到黄衫客老哥哥那边去!只要不出手,老夫不会为难你的。”
黄衫客招招手道:“小兄弟,你和沈姑娘一起过来,和老哥哥、老嫂子站在一起好了。”
上官靖抱抱拳道:“老哥哥好意,小弟待会再过来,因为我和大家一起来的,剿灭魔教余孽,也是江湖上稍有正义感的人共同的责任,小弟不能因遇上强敌,就托庇老哥哥,意存规避。”
黄衫客看他生性倔强,不肯和自己站在一起,心知他武功虽然不弱,只怕也很难是黄眉道长的对手。不禁暗暗地攒了一下眉,忖道:“小兄弟这种倔强脾气,才合自己的胃口,如果叫他过来,他就过来,自己还会认他做小兄弟?”
这时候,洞窟外的上官老夫人和青松道长、卞药师、白虎神暴本仁、风云刀柴昆、慧修、慧持等人也得到了消息,魔教邀约来的几个厉害魔头已经出现,双方即将动手,他们立即赶了进来。老夫人道:“诸位都是武林前辈高人,江湖上的有道之士,总该深明大义,我……我……”
“不用说了。”黄眉老道截着她话头,哼道:“四十年前老夫就听你们这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说过大道理,你们如何卫道,魔教如何逆天行事,老夫不管这些……”
老夫人看他倚老卖老,不待自己说完,就截住话头,心中不禁有气,也截住他话头,沉声道:“老身并不代表各大门派,老身只代表自己,我曾被魔教以药物迷失心神,受他们利用,担任过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他们也把各大门派迷失了心神的人,划到碧落山庄,作为他们的外围,差幸老身等人及时得到解药,尚未铸成大错,才一起联手,来找魔教的,你不用说什么自命为名门正派,歧视魔教,这些话听来混淆不清……”
黄眉老道又是一声怪笑,打断老夫人话头,沉声道:“那好,咱们不用多说,就是你先出手好了。”
上官老夫人颔首道:“老身正想领教。”
衡山飞云道长朗笑一声道:“贫道久闻勾漏黄眉道长之名,也想领教领教。”一面朝上官老夫人稽首道:“老夫人让贫道去会会他。”不待老夫人答应,已经飘然走出。
黄眉老道目光如炬,问道:“道友是哪一派门下?”不说哪一派高人,而说哪一派门下,就是表示他年岁辈份都高过飞云道长了。
飞云道长也是七十开外的人了,他是衡山派的名宿,还是当今衡山派掌门人的师叔,听他口气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微有愠意。单掌当胸,打着稽首,大笑一声,道:“贫道衡山飞云子,道长隐迹数十年,大概没听过贫道这样的无名小卒吧?”不待对方开口,接着又道:“不过武林较技,较的是武功高低,优胜劣败,胜者为尊,与门派、姓名、年龄、名气似无多大关系,道长可以出手赐教了。”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撤下长剑。
这话表面上毫无不敬之处,但骨子里却是说:你不必倚老卖老,较技是要拿出真功夫,胜得了我才行。黄眉老道沉笑道:“很好,道友那就接招了。”手中银拂轻轻一拂,一个人离地三寸,突然平飞过来。
他银拂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拂,但因他整个人已欺近过来,一道银光就像匹练般横扫而来。飞云道长在第一招上岂肯退让,长剑倏然朝前划出,迎着银拂挥去,哪知对方银拂明明横扫而来,等他长剑挥出,银拂闪电般一圈,缠上剑身,不待你有撤剑变招的机会,黄眉老道右手一扬,银拂缠着飞云道长的长剑,朝上甩出。
这一下,动作之快,劲力之强,任何人都会措手不及,被他卷飞了长剑;若是你紧握着长剑不放,那么一定会连剑带人都被凌空摔了出去的。飞云道长就是紧紧地握住长剑,连人凌空摔了出去。这对旁人来说,摔出去了就摔出去了,但飞云道长乃是衡山名宿,衡山剑法亦名「迥雁剑法」,原是长于纵身飞扑,能在空中迥身发剑,凌空下击的剑法。
因此银拂缠住他的长剑,堪堪把他凌空摔出,飞云道长身未落地,已经翩然地倒飞回来。剑光错落,直朝黄眉老道当头罩落。这一招,旁人几乎看不出他是被黄眉老道摔出去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衡山派的剑法有迥雁身法,以腾空搏刺为主。
黄眉老道微微一怔,忽然大笑道:“好,好,衡山剑法果然要得。”口中说着,银拂朝上一圈,幻起一朵银花,迎着剑光升起。
但听一连发出「叮」「叮」五声轻响,飞云道长扑击而下的一招五剑,悉被他一朵银花接住。飞云道长一个人随着往上腾空,在半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剑光再现,又朝黄眉老道当头扑来。黄眉老道重重的「哼」了一声,银拂再次朝上拂起,这回他拂上贯注了真力,一拂之势,暗劲如山,朝上涌起,自是非同小可了。
他怎知飞云道长练剑数十年,剑上的功力,一样已达炉火纯青,双方剑、拂乍接,飞云道长发现对方拂上真气进发,虽然视之无形,却如海立云垂,直逼而上。衡山剑法中的迥雁身法,原是借力升腾,用以消解对方力道,别人身在半空中,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但衡山派的人却能以虚消实,你力道再强,他只要多翻一个筋斗,就可以卸去,然后再回剑下击。
飞云道长这一发现对方拂上力道强大,他长剑乍然一触,立即腾身斜飞开去,黄眉老道银拂刚刚收回,飞云道长一道剑光又当头劈来。这就像秋蝇一般,扫之不去,去而复回,当真可把黄眉老道激怒了,口中大喝一声,左手袍袖突然凌空一振,大袖沿着手腕滑落,露出一只黄毛茸茸的大手,五指勾屈,凌空朝飞云道长招去。
这一招不打紧,正在腾空飞起的飞云道长陡觉一道强大无比的吸力,朝自己吸来,心头大吃一惊。飞云道长急忙推出长剑,身子往后一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但黄眉老道招手之间,吸力极为强劲,飞云道长往后翻出去的筋斗,只翻到一半,就被吸力往前拉去。
飞云道长心知不妙,立即运起全力,双足悬空一蹬,从巨大吸力中挣出,又是一个筋斗往后翻去。黄眉老道也没想到,已经被自己掌力吸住的人,还能凭空挣脱?左手再次朝飞云道长招去。这次招手之间,吸力大为增加,飞云道长堪堪从他巨大吸力中挣出,一个筋斗往后翻去,陡觉身后又有一道强大的吸力,有如长虹一般从身后追吸过来,力道之强,比方才几乎增加了一倍之多。他急忙躬身蹬足,侧身翻滚,企图从旁滚出,但已经力不从心,一下就被对方吸住了,把他一个人从半空中拉了过去。
银拂叟向天伦看出有些不对,他口中大喝了一声,说道:“吸星大法。”身随声起,手中银拂从斜刺里拂起,一蓬银丝,在黄眉老道和飞云道长之间,冲天直上。
天池钓叟更不怠慢,钓竿一挥,一缕极细的钓竿笔直飞出,钓竿一下就钩住飞云道长的腰带,像钓鱼般,往后就拉。两人配合得很好,银拂叟向天伦纵身挥出银拂,正好把黄眉老道的无形吸力从中截断,天池钓叟的钓竿一收,把正被吸力朝前吸去的飞云道长,硬行拉了回来。飞云道长落到地上的同时,银拂叟向天伦也一截得手,飞落地上。这段话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眨眼工夫的事,合两人之力,才把飞云道长从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中救了下来。
黄眉老道只招了两下手,就把飞云道长和终南二老(银拂叟、天池钓叟),忙得几乎措手不及,这一情形,看得大家心头大为惊凛。黄眉老道看着银拂叟飞身截断他发出的一道吸力,却并没有出手,只朝银拂叟点点头,说道:“你是终南银拂叟了?”
银拂叟向天伦落到他身前八尺左右,拱拱手道:“兄弟正是向天伦,因为看到道兄使的也是一柄银拂,颇有同好之感,才想跟道兄讨教几招,不知道兄肯赐教吗?”
黄眉老道怪笑道:“很好!你以银拂成名,老夫虽使银拂,却没人称老夫为银拂神魔,咱们两柄银拂,正好切磋切磋,向道兄只管请。”「只管请」者,就是你「只管出手」之谓也。
他口气依然十分托大,没有把终南五老之首的银拂叟向天伦放在眼里。银拂叟向天伦面对强敌,自然无暇去计较对方的口气,他在飞身落地之时,早已全身运起功力,此时只是淡淡一笑道:“道兄怨向某有僭。”
左掌当胸,右手银拂一竖,使了一招「龙洗天街」,千百缕银丝,就像白龙喷水,飞洒出去。黄眉老道却什么招式也没使出来,你银拂挥来,他也一抬手把挂在中指的银拂朝前拂了出去。使银拂的招式,要一曲一折,才能天矫如龙,再把一篷拂丝抖开,才能化作千百缕银丝,挥洒出去。
这一招在银拂叟使出,当然极为神速,也极为精纯,千百缕银丝中,任何一根都可洞穿金石。黄眉老道没使招式,用不着把拂尘一曲一折,以内力逼开拂丝,他的一柄拂尘,只是直接了当的挥出。试想两人在拂尘上同样有数十年功力,但一个要一曲一折的依着招式使出,而一个只是随手一拂,两者谁快?
不用说,当然是随手挥出,不使招式的人快了。因此银拂叟向天伦出手较早,但是在他一蓬银丝飞洒出去之际,黄眉老道的一蓬银丝也拂了过来。银拂叟虽然不知对方的功力如何,但想来决不会在自己之下,出手的第一招上,不愿意和他硬拼,身形微微一侧,带转银拂,迥身飞绕,向左横挥而出。
这一招叫「玉带围腰」,看上去是旋身避敌,却是在避开放招之际,横扫敌腰,势必比敌人快上半招,是以退为进的妙着。哪知银拂叟堪堪横扫出手,黄眉老道依然毫无招式的将银拂朝前挥来。你还是要旋身发招,他却仍是随手挥出而已。因此,这一招银拂叟向天伦虽然自以为可以快过对方半招,实则黄眉老道还是比你快过半招。对方的银拂直逼胸臆,你横扫出去的银拂一时又收不回来,自然就非后退不可。
银拂叟进紧吸了一口气,身子迅速退出八尺。黄眉老道手执银拂,左脚朝前一步跨上了八尺,右手抬处,一支银拂又直挥过来。本来是银拂叟先发招的,现在却被他扳回去了,这第三招就已变成由黄眉老道领先发招了。银拂叟堪堪退下,黄眉老道也已跟上,依旧和没有后退一样,而且对方的银拂也随着拂上胸口。
这一来,手中空握有一支银拂,根本派不上用场,别说攻敌,连封架都来不及了,只好再次呼气后退。但这和上次完全相同,你后退之时,黄眉老道也跟着跨上了,手中的银拂还是对着你的胸口拂来。银拂叟一连退了三步,黄眉老道也随着跟上了三步。
银拂叟心头大怒,猛地暴喝一声,右手陡振,由下而上,划了一个弧形,银拂奋力朝前挥出,这一下因被逼得连退,心头积怒已深,奋力一挥,自然用出了全力。两支拂尘交击,拂丝都是柔软之物,当然不会发出极大的声响来,但却把黄眉老道逼退了一步。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退让,黄眉老道这一步后退,就把方才三招占先的优势尽皆丧失。
银拂叟一击得手,精神大振,银拂摇处,接连攻出两招;这两招出手,他不由得又失去了先机。那是因为他的一柄银拂,是有板有眼的按着招式使出,而黄眉老道的银拂却是随手挥出,根本不用招式,一招之间,对方就快了半招,两招下来,对方就快了一招。
这并不是说银拂叟的武功不高,或者使用的招式不好,以银拂叟的武功来说,当今武林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他练了一个甲子的功夫,对本门武学,自然精博无伦,变化神妙。但他遇上的对手却是黄眉神魔,乃是黑道中的前辈高手,武功人化,自然要捉襟见肘,处处受制于人了。
银拂叟向天伦身为终南五老之首,当着天下英雄,已经扳回劣势,不出两招,又被人逼落下风,如何忍得这口气?口中一声大喝,振腕一拂,朝对方的银拂挥去。方才他因不知对方底蕴,尤其对方精擅「吸星大法」,是以一直不肯轻易和对方比拼真力。
这回心头一怒,那还管得这许多顾虑?银拂叟大开大阖挥了出去。银拂叟成名数十年,功力精纯,这一轮硬打硬接,威势之盛,自是不可轻估,接连几招,硬是和黄眉老道平分秋色,难分轩轾。但他在先天上总是有着难以弥补的缺失,那就是他使出来的每一招式,都有板有眼,规规矩矩,虽有变化,不脱终南武功规范。
黄眉老道的一柄拂尘,就是不按规矩出招,直接了当,还手挥出,这一来,银拂叟每一招都比人慢了半拍。七、八招过去,又将渐渐届屈下风,就在此时,但听「嗒」的一声,两柄银拂一下撞在一起,就像胶住了一般,再也分不开来。
这是比拼上了内力?不,是银拂叟上了黄眉老道的当了。银沸叟一直在注意着不让对方施展「吸星大法」,但是稍一疏忽,银拂叟还是被对方吸住了。「吸星大法」传自西域,完全是旁门左道之术,吸力奇强,一经被对方吸住,很难自拨。本身的真气会随着吸力而外泄,被对方吸去,直到真力全耗尽了,才虚脱而死。
黄眉老道能在招手之间,隔空施展「吸星大法」,就能把飞云道长吸去,可见他火候之深,此时两柄银拂撞在一起,有实物交接,比之隔空吸物,自然更具威力。银拂叟但觉一股巨大吸力,从对方银拂上传来,自己想要运起内力相抗,你不运内力还好,一运内力,真气就很快的从银拂上泄出,有如长鲸吸水一般,被对方吸去,无法自主,也无法截止,心头这份震惊,当真不可言喻。
竹筇叟易南轩看出老大神色不对,低喝一声:“不好!黄眉老妖是在施展「吸星大法」了。”竹筇一挥,朝黄眉老道拦腰击去。
金鞭登田五常右手朝上挥起,八尺长的挥日鞭射起一道紫金长虹,却向两柄银拂中间撩去。两人出手都极具神速,黄眉老道似在全力施展「吸星大法」,自然无从躲闪。竹筇叟竹筇拦腰横扫,快要及身,黄眉老道一袭银色道袍也在此时忽然间就像打足了气,一下鼓了起来。
竹筇击在他鼓起的道袍上,发出蓬然一声震响,被竹筇击中的地方,随着隐了下去。旁观的人还以为竹筇叟这一记力贯竹筇,黄眉老道未必承受得了。但竹筇叟却感到不妙,自己这一杖就好像击中在柔软的气体上,竹筇虽然陷了下去,却并未击中实体。
他经验老到,发觉不对,立时收杖,只是已经迟了。陷人对方根袍中的竹筑,已被一股极大吸力牢牢吸住了,你想运功抽杖,真力立时源源从竹绍中向外泄去。和竹筇叟同时出手的金鞭叟八尺金鞭,挥向两柄银拂中间,他当然深知「吸星大法」的厉害。
但他认为自己的金鞭并不和对方比拼内功,只要从中挥过,把两柄银拂展开,它大就可无事了。但在这一鞭上,当然是用了全力,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虽然厉害,也未必截得住自己沉重的鞭势。怎知黄眉老道百年苦练,「吸星大法」已练到最上乘的境界,你力道使得越猛,就越会被他吸住。
这一点,金鞭叟并没有想到,挥日鞭一道紫金光芒急射而至,极准确的击在两柄银拂的中间,响起了「啪」的一声。这也正是竹筇空竹筇击上黄眉老道银袍发出蓬然大响之际,竹筇叟竹筇被鼓起的道袍夹住,金鞭也一下黏在两柄银拂中间,再也无法收回。
南山樵子陶石田怒声道:“老四,咱们一起上。”挥动着大斧,正待奔出。
天池钓叟姜超然忙道:“老五,使不得,还是让我先来试试。”钓竿一挥,丈八的钓竿带着一枚钓竿,「嘶」的一声,朝老大的银拂钩去。
他出手已经十分审慎,只要钓竿钩上老大的银拂,用力向后拉,也许可以把老大的银拂拉开,但他怎知此时银拂叟的银拂,已被「吸星大法」牢牢的吸住了,银拂上早已布满了「吸星大法」的吸力。这和传电一样,你钓竿钩的虽是银拂叟的银拂,却和钩在黄眉老道的银拂上并无不同,钓竿当然也立时被吸住了,吸力从钓竿传上钓叟,天池钓叟的内力,也由钓竿、钓丝,源源外泄。
终南五老,被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一下吸住了四个,这下当真把全场的人都震慑住了。这情形,已可想像得到,对方施展「吸星大法」,再多上几个人,也一样会被他吸住,动弹不得。试想终南五老每人一身功夫,都有近甲子的修为,在场的各大门派中人,有谁能比得上终南五老?
终南五老尚且如此,别人上去,岂不也是白搭了?南山樵子陶石田眼看老大等四人都被黄眉老道长的「吸星大法」吸住了,心头又急又怒,要待挥斧冲上去,却被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劝住。但没有一个人想得出如何才能替终南四老解围?
这段话不过盏茶工夫的事,被「吸星大法」吸住的银拂叟、竹绍叟、金鞭叟、天池钓叟四人,业已满头大汗,身躯也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上官老夫人「锵」的一声,拨剑在手,毅然道:“让老身去会会他。”
南山樵子道:“老夫和他拼了。”
青松道长也掣剑在手,道:“要上,咱们就一起上。”
白虎神暴本仁洪笑一声道:“不错!要上咱们一起这一瞬间衡山飞云道长和离火门罗道长、风云刀柴昆等人,纷纷地掣出了兵刃,正待要出手。
就在此时,大家陡觉眼前一亮,青光乍亮,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像匹练一般朝黄眉老道激射出去。大家还没有看清这道青虹是谁先发难的?耳中已听到「嗒」的一声清响,光华倏敛,终南四老和黄眉老道已经分开了。黄眉老道手中一柄银拂已经只剩了半截断柄,不用说,银拂已经被刚才那道青虹剑光削断了。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怪笑,说道:“青阳剑,原来你是天杀星的门下,好,好,你说,你师傅在哪里?”原来方才发剑削断黄眉老道银拂的,正是上官靖!
他眼看娘要上去冒险,自己身边有师叔赐给自己的青阳剑,无坚不摧,何不上去一试?就这样抢先出手,削断了黄眉老道的银拂。沈雪姑怕靖弟有失,也赶紧闪身而出,落到他身侧。丁瑶、管巧巧正待跟着上来。沈雪姑忙以「传音入密」说道:“你们不可上来,上来了反而会碍手碍脚的,由我和靖弟联手就够了。”上官靖和沈雪姑双双上阵,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自然也紧张起来。
三人聚在一起,偷偷商量,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同出手,好替大哥和大姐助助威。上官靖的突然出手,不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等人都大吃一惊,就是置身事外的黄衫客和白发仙娘也都深感意外,两人互望了一眼,虽没作声,但也着实替上官靖担心:“这小兄弟真是初生之犊,不知厉害。”
上官靖把手中的青阳剑返人鞘中,傲然道:“在下不是萧师叔的门下。”
“他是你师叔?”黄眉老道似有不信之色,双目金芒闪烁,盯着上官靖问道:“你不是他门下,萧临川怎么会把青阳剑传给你?”
“信不信由你,在下何用说谎?”上官靖道:“这柄剑是萧师叔送给我的。”
黄眉老道从未听说天杀星还有一个师兄?但他倒也不敢孟浪,问道:“你师傅是谁?”
上官靖道:“家师是一位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黄眉老道迟疑地道:“老夫没听过。”
上官靖大笑道:“家师名号,何用人知?”
“好。”黄眉老道点头道:“老夫三十年来,一直在找萧临川,他是你师叔,你总知道他在那里了?”他这个「好」字,乃是碍着黄衫客夫妇,意思就是说:“好吧,你削断老夫银拂,老夫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说出天杀星在哪里就好。若是不冲着黄衫客夫妇,勾漏神魔漆黄眉老道那有如此好说话的?”
上官靖笑了笑道:“萧师叔有如闲云野鹤,遨游四海,在下并不知道他老人家在那里?”
“哼。”黄眉老道忽然转过身去,朝着黄衫客夫妇拱了拱手,说道:“黄衫老哥哥,这件事倒使兄弟为难了。兄弟不瞒二位说,三十年前被萧临川击中一掌,几乎废去一身的功夫,一直耿耿于怀,非找他算帐不可。但找了三十年,始终没有萧临川的下落,今晚……咳,咳,这位小兄弟自称是他师侄,使的又是青阳剑,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黄衫客冷然道:“你要找的是天杀星,小兄弟又不是他门下。”
黄眉老道说道:“话是不错,但是这位上官小兄弟乃是天杀星的师侄,总不会错到那里去了。”
黄衫客道:“父债子还,小兄弟只是他师侄,道兄似乎找不上小兄弟?”
黄眉老道心头虽愤,但依然陪着笑道:“兄弟并无找上这一位小兄弟的意思,更不会为难他,只是……咳,咳,兄弟之意,只是希望暂时把这位小兄弟留下,天杀星得到信息,自会赶来的,不知老哥哥是否同意?”
“哈哈。”黄衫客朗笑一声道:“他是老夫的小兄弟,他愿不愿意留下,老夫如何能替他作主?你不会自己问问小兄弟?他若是不愿意,你黄眉道兄自是不会以大欺小,把他强留下来的了。”说话之时,也就回头看了上官靖一眼,言外之意,就是示意上官靖,你只要说不愿意留下来,他若要为难你,自有老哥哥替你作主。
黄眉老道听得大为气结,心中暗暗骂道:“好个黄衫老怪,老夫只是不想和你撕破脸而已,并不是怕你。”一面朝上官靖问道:“小兄弟,你听到了吧?萧临川既然把随身的青阳剑都赐给了你,你不会不知他的下落的,纵然你真的不知,老夫只要把你留下,萧临川不用老夫找他,他也会来找老夫的,你的意思如何。”
上官靖傲然道:“你要把在下留下,不知如何留法?”
黄眉老道道:“老夫保证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跟老夫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萧临川若是不来,你也可以离去。”
“在下没有工夫跟你三个月。”上官靖道:“何况你也未必能把在下留下来。”
黄眉老道怒声道:“不错,你有黄衫老哥夫妇俩作你靠山,以为老夫就没有办法留下你了?”
上官靖傲然道:“在下出道江湖,从不仰仗靠山,道长要把在下留下,这也并不难,总要让在下心服口服才是。”
突听耳边响起白发仙娘娇柔的声音道:“小兄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可在他面前逞强,就是你老哥哥,一对一的话,大概也只能和他打成平手,你别傻了。”
黄眉老道朝黄衫客夫妇看了一眼,然后朝上官靖问道:“小兄弟要如何口服心服呢?”
上官靖先以「传音入密」向白发仙娘说道:“谢谢老嫂子,小弟不要紧的。”一面又傲然说道:“道长自然是知道要如何才能使在下心服口服,何用再问在下?”
“哈哈。”黄眉老道突然仰天发出了一声慑人的怪笑,说道:“小兄弟是要和老夫较量较量一下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子不但狂,简直不要小命了。
上官靖潇洒一笑道:“在下正有此意。”
黄眉老道点点头道:“说道:“好,好,小兄弟,你果然很有胆识,只不知要如何和老夫较量?”
上官靖拱拱手道:“在下悉听道长吩咐。”
黄眉道长道:“好!小兄弟,你只要接得下老夫三掌,今晚这场过节就一笔勾销,小兄弟意下如何?”
上官靖道:“道长说了,在下自当遵命。”
沈雪姑道:“还有我,是我们两人联手接道长三掌。”
黄眉老道大笑道:“可以,小兄弟多邀几个人联手,亦无不可。”
沈雪姑道:“不用,就我们两个联手好了。”
第六十章金童玉女
黄眉老道年已百岁,经验何等丰硕,他细看这一双少年男女,不仅俊美如同琼树琪花,面临强敌,依然从容自如,神情悠然。尤其两人双目神光内敛,肤色晶莹如玉,隐泛紫气,显然内功已致上乘境界,他真不敢相信,弱冠年纪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此造诣?但怀疑归怀疑,面对两个少年男女,有如此自负,心头也不禁起了一丝的戒意,闻言含笑说道:“好!就是你们两个联手,现在你们可以出手了。”
沈雪姑道:“道长方才说过,要我们接道长三掌,既然是接,自然该由道长先出手,我们才能接呀。”
黄眉道长心中暗忖道:“老夫让你们先出手,是给你们便宜,真要老夫先出手,只怕你们一掌也接不下来。”但心念一转,想到黄衫客夫妇对这双少年男女似有偏袒之意,自己如果第一掌上,就把他们击败,对黄衫客夫妇面上不太好看,最好还是让他们自己知难而退,心念一决,这就颔首道:“好吧!你们既要老夫先出手,那就准备好了。”
沈雪姑站在上官靖的左首,及时把一只纤纤玉手伸了过去。上官靖立即伸出左手,轻轻握住了沈雪姑伸过来的右手,两人并肩而立,手牵着手,这哪像是面对强敌,即将动手的前奏?他们却好像是一对情侣,在月下花前,互诉衷情一般,几乎看不到他们有什么戒备的神色。
这一情形,除了上官老夫人、青松道长以及卞药师、李小云等几人,知道两人练成「太素玄功」,体内真气可以互通的,其余的人,都暗暗地感到诧异。这双青年男女大敌当前,还在大庭广众之前,居然毫无戒备之心,还要如此般的卿卿我我,就连黄眉老道也看不出他们此时已经运起神功了。
白发仙娘面露着甜美的微笑,以「传音入密」朝黄衫客说道:“老头子,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黄衫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练的极似道家合籍双修的功夫,此时正在运功哩。”
白发仙娘娇嗔道:“谁说我看不出来?我是说他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这话又那里不对了?”
黄衫客含笑道:“对……对……”他第二个「对」字堪堪出口,黄眉老道已经出手了,他话声不觉停了下来,就注目瞧去。
黄眉老道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力道,一只黄毛茸茸的手掌,朝前推了一把。这在黄眉老道来说。最多只用了四成力道而已!但他的四成力道,如以一流的江湖高手来说,就是使出十成力道的一掌,也不过如此了。所以这一掌看他出手虽然只是轻轻推了一把,但掌势一经推出,情形就登时完全不同。
一道无形狂飙,宛如巨浪般席卷过来,看虽看不到,可是站在一两丈以外的人,都已感觉到空气受到了内劲的压迫,大有令人窒息之感,尤其是一股无形的推力,几乎迫得你站立不住。上官靖和沈雪姑手牵着手,静静地并肩站在黄眉老道面前一丈来远,直等到这般压力快涌到身前三尺,上官靖右手才子胸抬起,掌心朝上,身形朝右微侧,手掌平摊由左而右,朝外引出。
这一记,他使的正是「接引手」。黄眉道长推出来的无形掌力,出手之时,原只使出了四成力道,但他是存心要让上官靖两人知难而退的,因此掌势推出,手掌并未收回,掌力像后浪推前浪一般,源源推来。上官靖施展「接引手」,右手朝右外带出,这一带之势,就把黄眉老道推来的掌力,像流水般引了出去。
黄眉老道功力深厚,反应自然极快,他发现自己推出去的掌力,忽然有如三峡急流,一泻千里,心头不由蓦然一怔,心中暗暗哼道:“好小子,原来是少林门下。”心念一动,本来朝前推出的手掌,随着朝后一招。
这一推一招,功力迥异,本来只是普通的一掌,但随着招手之势,就变成了「吸星大法」了。一道强大的吸力,立时把泻出去的掌力悉数招了回去。「吸星大法」当然技不止此,等到把他推出去的掌力,悉数收回之后,掌力的后面,也就是吸力的开始。
方才衡山飞云道长,就是被他凌空招手,把人吸过去的,现在故技重施,自然有意要把上官靖他们凭空吸去,但他怎知一般练功的人,以一呼一吸,谓之一息。你施展「吸星大法」,使用的是吸力,对方的人,若是要和他相抗拒,就要用力呼出一口气。
但不论你一口气有多长,总有吐尽的时候,等到气吐尽了,就得开始吸气。你一吸气,对方正在施展「吸星大法」也在吸气,你的吸气自然没有「吸星大法」强大,于是你就会被「吸星大法」吸了过去。上官靖可不同了,他和沈雪姑同参道家合籍双修的「太素阴功」,以阴导阳,两人体内真气,息息相关,调坎离、济水火,互相通运,不受外界的干扰,你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再强,他们体内气机互相循环,如何能吸得到他们?
黄眉老道手掌朝前一招之后,就已收回推出去的全部力道,照说在自己的力道收回之后,后面就会把人家的力道,跟着吸过来,怎知这回除了收回自己的力道之后,后面竟然空无所有,这下不禁使他又是一怔。右手停在胸前,掌心微凹,继续施展吸力,但任你吸力逐渐增加,依然吸不到上官靖一点衣角。这可使得勾漏神魔漆黄眉第一次感到无比的震惊。
「吸星大法」会吸不住这两个小小娃儿?当然,施展「吸星大法」,本来就是要用自己手掌接触到对方身体才能生效的。黄眉老道是仗着他百年的修为,才能不须用手掌接触对方的身体,隔空招手,也能把人家吸过来。这两个小小娃儿的修为,难道还会超过衡山飞云子?那么他们必然练成可以化解「吸星大法」的功夫了,普天之下,据自己所知,还没有化解「吸星大法」的神功。
就在他继续隔空施展「吸星大法」之际,沈雪姑已经发出清冷的声音道:“道长这一记,该是第二招了吧?”
黄衫客夫妇眼看黄眉老道第一掌被上官靖施展「接引神功」引导出去,互相点了个头,对这位小兄弟的武功,极为嘉许。黄眉老道手掌忽然由推变招,一下就使出「吸星大法」来,不禁又暗暗替两人耽心起来了。后来再看上官靖、沈雪姑对「吸星大法」似乎毫不理会,而黄眉老道手掌停在胸前,反而面有惊诧之色,这连黄衫客夫妇也深感意外。
漆黄眉的「吸星大法」何等厉害,大概除了自己夫妇,已无人能抗。这位上官小兄弟和沈姑娘两人,练的究竟是什么神功,竟然连黄眉老道的「吸星大法」都吸不动他们?沈雪姑话声方落,黄衫客朝白发仙娘使了一个眼色,这是因他不好开口,才示意由老太婆说话。
白发仙娘立即娇柔地笑了笑,说道:“小妹子说得没错,漆道友先前推出一掌,是第一招,这回招手施展吸力,应该算是第二招了。”
黄眉老道「吸星大法」无功,再听白发仙娘这么一说,心头自是十分怒恼。他活到百龄以上,一生之中只有败在天杀星的一掌之下,一直耿耿于怀,今晚若是输在这一对小小娃儿的手下,他勾漏神魔百年英名,岂不付之流水?
这一瞬间,他一张青蟹脸登时更青惨得怕人,右掌忽然一松,仰首桀桀怪笑道:“冷仙娘说兄弟已使了二招,那就算是第二招吧。”接着朝上官靖、沈雪姑二人,嘿然笑道:“就算你们接下老夫两招,第三招只怕未必接得下来了。”
他本来是想施展源源不绝的掌力,把上官靖逼得无法承受,经上官靖使出「接引手」引出,这一着就已无效了。随后又使出「吸星大法」,想把两人吸过去,也徒劳无功。他想要逼使上官靖和沈雪姑两人知难而退的构想,既已落空,自然只好使用掌力了,因为这已是第三招,他无论如何也输不起了。喝声出口,双掌突发,劈空朝上官靖拍来。
这一击,他就是没有用上全力,也使出了八成的力道!勾漏神魔百年修为,他使出来的八成力道,那还得了。刹那间,宛如风云丕变,大石窟中响起了轰然闷响,天摇地动,沙飞石走,两道势若黄河天来的掌风,一下合而为一,几乎扩及数丈,朝着两人的身前汹涌卷撞过来。
白发仙娘娇声急叫道:“老头子,你真的袖手不管他们了吗?漆黄眉这个老魔头……”
黄衫客当然看出来了,黄眉老道这一掌已下了重手,他右掌也不期而然抬了起来,但刚刚抬到一半,忽然似有所觉。因为上官靖和沈雪姑业已同时出手,两人招式甫展,已把黄眉老道的掌风像挡风墙一般挡住了。黄衫客右手随即缓缓垂了下去,回头笑道:“看来已不用咱们出手相助了。”原来上官靖和沈雪姑方才还手牵着手,并未放开。
这一瞬间,上官靖的左手忽然放开了沈雪姑的右手,掌心向外,高举过顶,右手缓缓下沉,掌心向外,他使出来的正是「返照神掌」的架势,只是他左掌还没朝前拍出而已。沈雪姑和上官靖放开手的同时,右手化掌竖立当胸,左手食、中二指一骈,急速朝前划起一个小圈。上官靖刚刚摆出「返照神掌」的架势,和沈雪姑左手划起小圈,原是同一个时候的事,黄眉老道两道合而为一汹涌飞旋席卷而来的掌风,涌到两人身前三尺光景,就突然被挡住了。
黄眉者道是天下武林数一数二的老魔头,他发出的掌风,自然和心灵相通,别说掌风被阻,在掌风尚未涌到上官靖身前三尺,心灵业已有了警兆,不禁微微地一怔。一时那还敢怠慢,双掌一顿芦发,又增加了两成力道。
发掌本来是极为快速之事,因为黄眉老道、上官靖、沈雪姑都是武功已臻上乘的人,双方反应快如闪电。因此在双方使到半招之际,就可迅速加强本人使出的力道,作者也不得不在他们使出半招之际,加以叙述。就在黄眉老道把双掌力道增加到十成的同时,上官靖扬起的左手已经缓缓朝前拍出,下沉右手掌心缓缓向外抬起。
沈雪姑「无极神指」的后半招,在食、中二指划个小圈之后,也已经朝圈中点了出去了,她左手点出去之后,立即撒手,口中一声清叱,当胸竖立的右手紧接着朝前劈出。她这一记劈出单掌,以掌代刀,使的是她师傅千手观音昔年威震武林的绝学「玄门劈空刀」,和驭剑术极为接近,同样也可以伤人于百步。(这一记比点出去的「无极神指」稍后。)
另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早在大多、大姐出场之际,就已聚在一起,偷偷地商量好了,只要大哥、大姐一出手,他们也约好了一起出手,好替大哥、大姐助助威。现在已是第三招了,他们再不出手,就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以他们这点微末之技,若和黄眉老道相比,那真是萤火之光而已;但他们三人却有一记绝招,那就是大姐教他们的「无极神指」,他们相约一同出手的,也是这一招。就在上官靖和沈雪姑出手的同时,三人也一起出手了,左手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小圈,朝圈中点出。
他们功力不如上官靖、沈雪姑甚远,因此虽是同时出手,却要比两人慢了一步,甚至比沈雪姑的「玄门劈空刀」还落后了一点。以上说的乃是各人出手的情形。现在该言归正传了,上官靖左手前拍,右手朝前一抬,「返照神掌」在这一拍一抬之示,—股无形内劲,势若雷霆万钧,轰然涌出,朝黄眉老道掌风撞去。他不仅练成玄门「太素玄功」,还练成了达摩祖师手着的「易筋」「洗髓」二经,使出来的「返照神掌」威力自是无与伦比。
再加上沈雪姑一记「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宛如雷公打出的「雷公锥」,嘶然有声,笔直穿透了黄眉老道的掌风,激射而入。黄眉老道做梦也想不到,对面这双少年男女会练成威力如此庞大的佛、道两门绝世神功,但觉轰然一声,一股奇猛无比的震力,把自己拍出的力道,一齐反震回来。
黄眉老道心头一惊,暗叫一声:“会是如来神掌。”匆忙之间,再待收回力道,已是不及。一个人被推撞得连退了三步,双足还没有站稳,陡觉另一股尖链指风,已经穿透掌风,直射而来。
“无极神指。”他心头又惊又怒,冷嘿一声,身上一袭银袍立即像灯笼一般鼓了起来。
「扑」,指风击中他鼓起的银袍,一下就隐了下去,但一陷之后,银袍随即弹起,他仗着百年修为,总算把一记「无极神指」硬给接了下来。但他怎知沈雪姑继「无极神指」之后,还发了一记「玄门劈空刀」,他银袍堪堪鼓起,一道森寒的无形刀锋又已相继劈到。
黄眉老道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急忙挥起大袖朝前拂出,他自然识货,「玄门劈空刀」虽然号称玄门功夫,却并非玄门正宗,而是玄门中的旁门武学,正是昔年和天杀星萧临川齐名的千手观音的绝技。他刚被「如来神掌」一记反震,仗着功力深厚,尚无大碍,但也被震得气血浮动,急需调息,自思无法破解「劈空刀」,只好拂起衣袖,暂时挡上一挡,趁这一丝空隙,双足一点,飞身后跃。
「玄门劈空刀」来势何等快速,和他拂起的衣油乍然一接,但听一声裂帛大响,衣袖立被锋利的「劈空刀」划破。鼓起的银袍,因衣袖破裂,就像泄了气的破球,登时瘪了下去。这原是间不容发的时间,他人已跃起,犹在空中,尚未落地。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和上官靖、沈雪姑虽是同时发招的,因功力差异,出手就有了快慢之分。三人这一记「无极神指」,不仅比上官靖的「返照神掌」和沈雪姑的「无极神指」固然慢了一步,就是比沈雪姑接着发出的「劈空刀」也稍稍落后。
就因为这点稍稍落后,正好是「劈空刀」划破了黄眉老道衣袖,一身银袍泄气的时候射到,也正好是黄眉老道飞身跃起,尚未落地之际,三缕指风一下就射上黄眉老道的膝盖、足踝等处。若是黄眉老道鼓起的真气未泄,以沈雪姑的功力,一记「无极神指」尚且伤不了他,李小云等三人使出来的「无极神指」自然更伤不了他。
但此时银袍泄气,人未落地,在骤不及防之际,只觉双膝剧痛,迅速落到地上,几乎站立不稳。大家谁也想不到上官靖、沈雪姑联手,居然击败了号称黑道第一高手的勾漏神魔漆黄眉。这是何等令人兴奋的事?大家脸上都不期而然的流露出笑容来。
黄眉老道这回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了,连番受挫,直气得他一张青蟹脸,变成了煮熟的青蟹,红得发紫,双目杀气进射,怪笑一声道:“老夫不……”
“哈哈。”黄衫客大笑一声,和白发仙娘连快朝前走出两步,含笑道:“黄眉道友,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都是百岁以外的人了,还和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兄弟这个小兄弟已经接下你三招,这场过节已了,咱们走吧。”
黄眉老道岂会看不出来?黄云妖怪双双地走出来,话虽是劝着自己,实有替上官靖出头的意思。试想自己连这两个少年男女都应付不下来,若是再加上一妖一怪,自己岂不是吃不完兜着走?那时岂不更下不了台?一念及此,也跟着呵呵一笑,道:“老夫真想不到百年修为,还不及天生大师和千手观音调教出来的门人弟子。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这位小兄弟接下老夫三招,今晚这场过节,自然揭过了,黄衫道兄何用拿话挤兑老夫?”
上官靖连忙抱拳道:“道长百年修为,在下两人功力浅薄,怎敢相提并论?勉强接下道长三招,实在侥幸得很,道长一言九鼎,在下不胜感谢之至。”
“哈哈。”黄眉老道怪笑一声,点头道:“小兄弟身兼佛、道两门神功,老夫三招落败,何用讳言?黄衫老哥哥说得不错,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代是你们年轻人的年代了,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早该歇隐林泉,不问是非了。”说到这里,朝黄衫客夫妇拱拱手,道:“老哥哥贤伉俪请。”
黄衫客深深地看了上官靖、沈雪姑一眼,含笑道:“小兄弟,还有这位小妹子,你们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修为,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前途无量,希望你们好自为之了。”
“老哥哥和拙荆从此一别,就不再履红尘,你们他日如果有暇,可去青城后山看看我们。”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阴山李大嚼练成「玄冰掌」,除了你们联手,少林三个和尚未必是他的对手。”
白发仙娘娇柔道:“是啊,青城后山景色清幽,你们一定要来。”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激,连忙拱手道:“老哥哥、老嫂子,小弟蒙你们二位如此青睐,只要有空,一定会去看你们二老的。”一面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多谢老哥哥指点。”
沈雪姑也抱着拳道:“老哥哥、老嫂子,谢谢你们,恕小妹不远送了。”
黄眉老道看着两人,回头道:“无怪黄衫老哥哥对他们如此垂青,连兄弟也觉得他们可爱了。”
三人飘然朝洞外行去。一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终于化干戈为玉帛。现在三个绝世的老魔头,业已离去,大家沉重的心情,自然也就放下来了。上官老夫人眼看自己儿子和这位准媳妇联手,居然能胜得过勾漏神魔漆黄眉,而且在他落败之后,并无怨隙,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如今大势已定,只有大石窟右首阴山老祖李大嚼和少林智成、智虔、知难三位大师动手的结果,却有两位大师已伤在他手下。
李大嚼四十年前被天慈大师一记「光明拳」击落悬崖,一直耿耿于怀,因此遇上少林僧人,不禁勾起前嫌,坚持非试试少林寺的「光明拳」不可。他因自己成名在六七十年以前,智成等三人在他眼里,自是少林寺的后辈而已,所以曾说:“你们三个一起出手都可以。”但智虔大师等三人已非六七十年前的小和尚了。如今他们乃是少林寺达摩、戒律、白衣三座院、殿的首席长老,岂肯三人联手合击?
智难大师合十一礼,道:“二位师兄,这位李老施主既然指明要试试敝寺的「光明拳」,那就由小弟先上去会会他好了。”
要知他乃是白衣殿主持,白衣殿掌管的是「拳谱」,自是精于拳术,「光明拳」是各种拳功之首,也是智难大师最拿手的绝技。少林寺有七十二艺,各院、各殿的长老精擅的武功各自不同,那是因为一个人不可能七十二艺样样都学,传功师傅因才施教,以及日后自己的选修。其中又有资质的不同,有的人一生专修一技,有的人则兼通数种武学,业精于勤,也精于专,凡是少林寺的长老,都有精专的一技。
智虔、智成知道「光明拳」正是知难师弟精专的武功,对方挑明要试「光明拳」,自然只好由他出手了,两人同时低声道:“师弟小心些。”
智难大师合十道:“小弟省得。”目光一抬,朝李大嚼合十躬身道:“贫衲智难,请老施主赐教。”
李大嚼深陷的双目中射出熔焰精光,阔嘴一裂,深沉的道:“只有你一个人上场?”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方才曾说要找敝寺会「光明拳」的人试试,敝寺僧侣各有精擅,贫衲练过「光明拳」,所以由贫衲向老施主请教。”
李大嚼嘿嘿怪笑道:“少林寺只有你一个人会「光明拳」吗?”
智难大师道:“这里的三个人中,只有贫衲一个人练过。”
李大嚼目光紧紧地盯着智难大师,点点头道:“好!那你就使出来,让老夫瞧瞧。”
智难大师心知对方指明要自己施展「光明拳」,他在四十年前吃过「光明拳」的亏,说不定已有破解之法了,但今日之局,如箭在弦,自己是非使不可,心念转动,早已默默运起神功,—面依然合十当胸,躬躬身道:“老施主,贫衲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李大嚼道:“你说。”
智难大师说道:“老施主昔年虽然中过先师伯一记「光明拳」,但老施主并无多大损伤,至今犹健朗如昔,先师伯涅盘已有二十余年,应该已经谈不上有什么过节了……”
李大嚼笑道:“你们少林寺不是还屹立在少室峰下吗?”
智难大师又道:“敝寺「光明拳」为七十二艺之首,老施主四十年来,也许已经有破解之法,但贫衲不得不把话说在前头,「光明拳」能发不能收,一经发出,贫衲也无法收势,老施主……”
“哪有这么罗嗦?”李大嚼不耐道:“你只管使来,接不接得下,那是老夫的事,最好还是老夫接不下来,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给老夫留下。”
智难大师自然不愿和他打这个赌,连忙拿话岔开,说道:“贫衲和老施主动手,胜负只是贫衲一人的事,与贫衲二位师兄无关,老施主请准备了。”
李大嚼道:“你只管出手好了。”
“阿弥陀佛。”智难大师口喧佛号,把禅杖交到左手,拄杖凝立,右臂缓缓举起,屈指握拳,这一瞬间,也宝相庄严,脸上微露笑容,右拳突然朝前一扬,作出了下压之势,凌空遥击过去。
「光明拳」成为少林七十二艺之首,是因为这一记拳法创自我佛如来,为佛门降魔神功,拳势甫出,一股无形内力,就像泰山压顶般直罩过去。李大嚼四十年前吃过它的大亏,自然也不敢大意,双目紧注在智难大师的拳上,直等千钧压力落到头顶三尺光景,突然厉笑一声,双膝僵直不曲,一个人就像僵尸一般,朝上面直崩而起!在他头顶上的一片无形压力,正当迅速下落,他一个瘦像竹竿的身躯,却朝压力中直穿而上。
这在外人看来,李大嚼不过在施展「僵尸功」,朝上冲起而已,但智难大师的感觉却大大的不同,那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奇寒无比的冷气,竟然比冰还要冷上百倍,一下之间,把自己发出的「光明拳」一团拳风从中冲开!
要知这一记拳风,乃是智难大师运集本身内力所凝结而成,拳风被对方「僵尸功」以及「玄冰真气」一下冲破,彻骨的寒气,自然很快就渗入到真气中了。智难大师在这一瞬间,但觉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噤。这个冷噤就出了大问题!但他自己在一时之间却并未有何感觉。
李大嚼一下冲破「光明拳」凝结的一团拳风,他身在半空三丈高处,一个轻旋。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怪笑!随着笑声,人已落到地上,从他的大嘴中,露出两排白森森牙齿,得意的道:“少林七十二艺之首的「光明拳」,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智难大师合十道:“老施主功力……深厚……贫……衲……不……如……如……”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全身发冷,口齿打起颤来,后面的话,竟然说一个字,打一个颤,身上愈来愈冷,不住地颤抖,连口齿都无法说清了。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急忙抢了出去,问道:“师弟,你怎么了?”智难大师脸上隐现黑气,张了张口,砰然一声,往地上跌坐了下去。
李大嚼裂着一张大嘴,嘿嘿地笑道:“你师弟中了老夫的「玄冰真气」,你可也要试一试?”横手一掌拍了过来。
智虔大师没想到他说打就打,骤不及防,但觉一道奇寒的掌风迎面撞来,口中低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右掌当胸横出,朝前迎击过去。
他这一掌使的正是「般若禅掌」,以「般若禅功」为基础,对付任何外门功夫,自是绰绰有余裕;但李大嚼的「玄冰掌」,除了他数十年苦练,掌力之强,已是举世罕有其匹,何况他潜伏幽谷四十年,吸取阴山地底万年玄冰寒气,练成北极「玄冰真气」,掌力之外,还有蚀骨寒气,蕴集在内劲之中,就算你掌力和他不相上下,这种奇寒彻骨的「玄冰真气」,也无法承受得了。
智虔大师迎出的一记「般若禅掌」,原是抵御对方的掌势而发,一来一往,是何等的快速?但听「啪」的一声,双掌击实,智虔大师立时感到不对,自己的手掌就像拍在一块寒冰之上。不,李大嚼的手简直比冰还要冷上百倍,就在双掌乍接的刹那间,自己一只有手登时冻得麻木不仁。不,整只手臂立时僵硬,再也不听使唤了,自己的「般若禅功」竟然一点也挡不住彻骨寒气。
智虔大师心知不妙,慌忙左手一挥,禅杖使了一记「拦腰打虎」,「呼」的一声,横扫过去。李大嚼口中嘿嘿狞笑,伸出了一只黑黝黝枯骨似的手爪,轻轻地一抓,就被他抓住了杖头。智虔大师正待运劲后撤,那知杖头堪堪被对方抓住,一支禅杖就好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一般,冰冻得掌心隐隐生痛,要待撒手,已是来不及,但觉一股寒气从杖头源源地传来,业已循臂而上,一时再也忍不住那股冰冷的刺痛,口中呼出「啊」的一声,连双脚都感到有些僵硬,要想后退也退不成了。
两位少林大师对付道院两位坛主之时,得心应手,一击成功,这回遇上李大嚼,竟然如此不济,这就所谓技高一着,缚手缚脚。他比你高上一着,你就会缚手缚脚,何况李大嚼武功修为高出智难、智虔两位大师何止一着?
少林寺纵然有七十二艺,但功夫也者,说得明白一些,就是要你痛下工夫。你下了多少年工夫,你就有多少年的功夫,功夫不如人,七十二艺威力再大,也胜不过人家。这就是说,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并不是学的武功不如李大嚼,乃是功力不如李大嚼深厚也。
智成大师眼看智难、智虔只在一招之间,就伤在对方的「玄冰掌」下,一时看得心头又惊又急,手拄禅杖,单掌当胸,迎着朗李大嚼走去,沉声道:“老施主要试试敝寺「光明拳」,智难师弟只是应老施主之请,切磋印证,老施主怎可乘机伤人?更不该的是智虔师兄并未和老施主动手,老施主怎好出手偷袭?老施主一派宗主,武林前辈,不怕江湖人笑话吗?”
李大嚼怪笑道:“老夫和你师弟(智难)动手之前,不是早已说清楚了?他使出「光明拳」来,最好是老夫接不下来,那么老夫拍屁股就走,从前的过节,一笔勾销,若是让老夫接下来了,你们三个和尚今晚都得给老夫留下,这话你总听见了?”口气微顿,深陷的双目,精芒闪烁,盯着智成大师狞笑道:“老夫言出必行,你们三个和尚只剩下你一个了,你有什么功夫,也拿出来给老夫瞧瞧。”话声甫落,右手指处,一只枯爪般的手掌,笔直朝智成大师推来。
少林寺八院十二殿,共有五十六位长老,虽然有的毕生只练一种武功,有的则是身兼数技,但若论武功最高,身兼有七十二艺中七种武艺以上的,却只有智成大师一人。因为他是戒律院的首席长老。戒律院是负有惩戒叛徒之责,武功若是不足以应付,又如何能够制得服叛徒呢?
智成大师后退一步,默默地运起「无相神功」护住身体,右手一记「金刚般若掌」,遥击出去。「金刚般若掌」在少林七十二艺中,是几种强猛的掌功之一,掌势甫发,就有一道强劲掌风,势若狂涛般卷撞出去。但李大嚼修为极深,同样一记掌力,撇开他掌风中含蕴的「玄冰真气」不说,光是掌力,就要胜过智成大师甚多。
双掌乍接,智成大师但觉这一掌宛如击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不但推不动对方分毫,反而被震得连退了两步,顿觉奇寒彻骨,冻得几乎透不出气来。差幸老和尚「无相神功」已练到十成火候,早已运功护住全身,是以虽觉奇冷难耐,还不至于被玄冰寒气侵袭。心头一惊,左手一翻,使出一记「菩提印」,右手捏诀凌空划出,使的是「菩提剑诀」。两种神功,同时施展,才把方才的「金刚般若掌」所没有抵挡得住的「玄冰掌」给挡住。
李大嚼怪笑道:“看来你这个和尚,果然比方才那两个略胜一筹。”他右掌未收,左手又朝前推来。这下等于把「玄冰掌」又增强了一倍,刺骨寒气登时像潮水一般从四周包围过来。
智成大师虽有「无相神功」护全身,但「无相神功」只是薄薄的一层真气,四面全被「玄冰袋」奇寒无比的冷气团所包围,纵能不让寒气侵袭,却并没有御寒的功能。一个人就像坐在千年不化的冰窖之中,寒冷的感觉,愈来愈厉,除了寒气,「玄冰掌」还有一般掌力的强劲凌厉势道,压人而来。
智成大师咬紧牙关,猛地发出一声大吼,右手抓起禅杖,杖头一顿一挑,身形随着杖势一伏即起,挥出重重杖影,人随杖走,在一丈方圆之中,撒天罗、铺地网,把「无相神功」贯输杖上,布成绵密一圈。使出来的是,少林寺最具威力的「天夜叉杖法」。
左手振腕抖落大袖,伸出手来,大拇指紧扣中指、无名指,食指和小指伸直,接连不断朝前弹出。这种指功,名为「牟尼珠」,练气成珠,击打对方穴道,可以连续不绝地弹出一百单八指。少林寺开山以来,从没有人躲得开一百单八指的。
老和尚是情急拼上了命,把数十年来潜心苦修的几种绝学都使了出来。尽管他接二连三的施展出少林寺绝世之艺;但却没占得一丝上风,这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李大嚼的修为绝不在黄衫客夫妇和勾漏神魔之下,智成大师修为不如人家远甚,譬如小孩和大人打架任你手挥足踢,也总非大人之敌。
「天夜叉杖法」加上「无相神功」和「牟尼珠」同时施为,也仅能把对方「玄冰掌」力逼住,无法破得了对方「玄冰真气」。一支禅杖越舞越急,本该已经使得全身都有汗了,但此刻却始终没有半点暖意,从四面逼近身来的寒气,却有加重加浓之感。
“哈哈。”李大嚼裂着阔嘴,大笑一声道:“少林和尚,原来也只有这么点能耐,老夫劝你不用再舞杖弄指了。你虽有「无相神功」护体,但在老夫「玄冰掌」下,暂时纵不为「玄冰真气」所伤,时间稍久,冻也会把你冻死。”
智成大师「哼」了一声,他杖势挥舞丝毫没停,左手中指、无名指连弹,不住提吸真气,和对方「玄冰掌」硬拼。老和尚已把毕生功力和几种佛门绝学,压箱子的本领全使出采了,但四周寒气愈来愈重,甚至他吸进去的都是寒气。
纵然未被对方「玄冰真气」侵袭,但这种奇寒苦冷,血肉之躯确实无法忍受,对方说得不错,只要时间稍久,确实会被活活冻死!他已经横上了心,口中不住默念着佛号,自己能撑多久,就撑多久,生死之事,出家人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现在大石窟突然平静下来了,三个绝世魔头相偕离去,智虔、智难二位大师已被救下,只是全身冰冷,牙关紧闭,连卞药师都感到束手无策。智成大师还在和李大嚼苦拼。
上官靖刚才听了老哥哥(黄衫客)「传音入密」的话,立即也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说道:“雪姐姐,老哥哥临走时,曾以「传音入密」告诉小弟,只有咱们联手才能对付李大嚼的「玄冰掌」,我看智成大师已成强弩之末,咱们快些上去把他替下来才好。”
沈雪姑点点头道:“老哥哥的意思,是指「太素阴功」了。”说完,一只纤纤玉手就伸了过来。
上官靖急忙伸出左手握住了沈雪姑右手,两人并肩朝寒气如雾,层层包围的两丈之内走了进去。由上官靖开口叫道:“大师请退,由在下两人领教领教这位李老前辈的「玄冰掌」吧。”两人手牵着手,真气互通,一阴一阳,自相生长,体外寒气自是无法侵人,随着话声,已经走到一丈光景。
李大嚼看得暗暗惊奇,这一对年轻男女居然会不畏自己的「玄冰真气」?大笑道:“你们两个小娃儿,既非少林门下,何苦闯进来自找死路?”
上官靖朗笑一声,说道:“家师不灭和尚,和少林颇有渊源,由在下来接你几招「玄冰掌」,又有什么不对了?”沈雪姑在他们说话之时,就回头以「传音入密」向智成大师说道:“大师速退,李大嚼的「玄冰掌」我们足可应付得了。”
智成大师听得心头兀自不敢相信,自己数十年修为,精通几种佛门无上神功,还抵不住李大嚼「玄冰掌」,你们两个二十出头的人,能有多大的能耐,对付得了他「玄冰掌」?就在此时,老和尚耳边响起了银拂叟向天伦「传音入密」的话声:“大师只管请退,把李大嚼交给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好了。”
银拂叟向天伦是此行的总指挥,有他这句话,老和尚才杖势一收,往旁跃退。他差幸及时退下,但手脚已经被冻得有些气血失调之感。李大嚼因智成大师已经迟下,不觉掌势一停,双爪提胸,深陷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退注着上官靖问道:“小娃儿,你说你师傅叫不灭和尚,可是少林出身?”
“不错。”上官靖正容道:“家师在少林寺的时候,法号上天下生。”
“你是天生的徒弟。”李大嚼对这位昔年号称少林第一高手的金罗汉天生大师,心中不无顾忌,点点头笑道:“天生是天慈的师弟,好、好、小娃儿,算你是少林门下……”
上官靖不等他说下去,笑道:“在下不是少林门下,只是和少林有渊源而已,黄衫老哥哥伉俪和黄眉道长都业已离去,前辈已经连伤了两位大师,在下觉得前辈和少林寺谈不上深仇大怨,也应该可以住手了。”
李大嚼沉哼一声道:“谁说老夫和少林寺没有深仇大怨?天慈已死,少林寺还在,老夫非找少林寺算帐不可,小娃儿,你不是少林门下,那就不用管了,快站开去。”
沈雪姑冷冷的说道:“李大嚼,今晚我们是找魔教来的,如今这座魔教行宫业已全破,你看看还有什么人吗?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是九旬以上的人了,何苦……”
“住口。”李大嚼厉笑道:“老夫找的是少林寺的人,小丫头,老夫要你们站开去是一番好意,你倒教训起老夫来了,老夫若是一出手,你们两个只怕一掌也接不下来。”
上官靖笑道:“那就这样好了,在下学过少林武功,以少林武功接你前辈一掌,接下来了,前辈怎么说?”
“你要以少林武功接老夫一掌?”李大嚼简直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刚才三个少林和尚,都是长老身份,都接不下自己一掌,这少年能接下自己的「玄冰掌」?闻言怪笑道:“你说呢?”
上官靖道:“和黄眉道长一样,在下接下了,前辈和少林寺怨隙,从此一笔勾销。”
李大嚼方才正在和智成大师动手,并未看到上官靖、沈雪姑和勾漏神魔动手的情形,闻言不禁一怔,忖道:“听他口气,好像漆黄眉已败在他手下了?”他几乎难以置信,漆黄眉会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下?一面点头道:“就这么办。”
“还有。”沈雪姑说道:“由前辈给二位负伤的少林大师吸出体内寒气。”
“可以。”李大嚼道:“只要你们接得下老夫一掌,老夫自会替他们吸出体内寒气。”
上官靖道:“前辈那就请吧。”
李大嚼看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并肩站立,神色自若,毫无半点运气戒备的模样,这情形那像就要和人动手?尤其和他们动手的是自己——阴山老祖李大嚼。
心中不禁暗自狐疑起来,一面注目两人,沉声说道:“你们小心了。”
上官靖应道:“前辈尽管请出手好了。”
“好。”李大嚼右手抬处,立掌推出,掌势甫出,一道肋骨奇寒的掌风,像浪涛般朝两人身前卷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