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旋风花(全)-10

  








第十七章地窖疗伤

耀目剑光瞬即隐没,沈雪姑也及时飘落,她双足落地,竟然未能站立得稳,一个踉跄,往前扑倒下去。李小云也看得大吃一惊,急忙的叫道:“沈仙姑你怎么了,祝姑娘,你快过去把她扶起来。”祝小青立即掠到沈雪姑身边去。

此时沈雪姑业已昏了过去,祝小青用手掀起她面纱,只见她面如白纸,双目紧闭,气息极为微弱。祝小青心头一急,忙道:“宫二兄,沈仙姑昏过去了,怎么办呢?”

南宫靖道:“她先前已经负了内伤,刚才又勉强运气发剑,才会脱力昏迷,目前最好找个地方歇息,她自会慢慢醒过来的。”

李小云道:“大哥说得是,祝姑娘,你把她抱起来,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祝小青点点头,双手抄着沈雪姑身子,缓缓站起。孙小乙俯身拾起沈雪姑的软剑,因不知她剑鞘在那里,只得一手提着。

李小云道:“大哥,你伤得很重,还是我抱你走吧。”

南宫靖道:“你抱着我走路方便吗?”

李小云道:“这里离那渔村不远,不要紧的。”南宫靖确实感到自己体力不支,只得点点头。

李小云双手抱起南宫靖,走在前面领路,祝小青抱着沈雪姑,孙小乙跟在两人身后,一路急奔。差幸不过三数里路,就赶到渔村了,这里一共只有三五户人家,每户渔家,都有一段距离,李小云挑了最后的一家。因为这户渔家地势较为隐僻,是在一片叉港之间,前后都有几棵高大的杨柳树,几乎把茅屋都遮掩住了。

他们推门而入,这户渔家被杀害的尸体业已不见,地上只留下几滩黄色的水渍,也已被泥土吸干了,敢情有人用化骨丹化去的。虽是茅舍,中间是一间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厢屋,左厢是灶间,堂屋后面和右厢则有两个房间。李小云和祝小青分别把南宫靖、沈雪姑放到两间房的床上,孙小乙自告奋勇到左厢灶间里去烧水。

李小云望着大哥,柔声道:“大哥,你休息一会,我去看看沈仙姑。”

南宫靖点点头,说道:“你也辛苦了,怎么不休息一会呢?”

李小云秀眉微攒,说道:“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大哥和沈仙姑都负了极重内伤,方才听沈雪姑的口气,她好像有疗伤之法,我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南宫靖微微摇头道:“即使沈仙姑有疗伤之法,但她方才勉强运气发剑,内力耗损过甚,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李小云道:“她如果醒过来了,问问她如何疗法,也好再想办法……”

话未说完,只见祝小青在门口叫道:“宫二哥,你快来,沈仙姑醒来了呢。”

李小云应道:“我来了。”急忙奔了出去,跨进右厢,果见沈雪姑已经清醒过来。

她蒙面黑纱也已取下,一张鹅蛋脸上,淡扫蛾眉,微翘的凤目,瑶鼻樱唇,虽然脸色苍白,还带着倦容,却是我见犹怜,十分动人,看去不过二十二三岁。她看到李小云走入,就有气无力的道:“宫施主,令兄如何了?”她人刚清醒,就问起南宫靖来了,可见她如何关切他了。

李小云道:“大哥早就清醒了,只是内伤极重,沈仙姑你呢?你觉得怎么了?”

沈雪姑缓缓吁了口气道:“只要令兄清醒了就好……”李小云看她这么关心大哥,心中雪亮,这不是表示得明明白白了吧?她要不是对南宫靖有情,又怎么会自己受伤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南宫靖的伤势呢?沈雪姑苍白的脸颊不禁微微一红,接着舒了口气,又道:“只要令兄清醒了,贫道和令兄的伤势,就都有救了。””

李小云喜道:“沈仙姑,你说你和大哥的伤势都可以治得好了?”

“是的。”沈雪姑目光抬动,轻轻攒了下眉道:“只是……”

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突见孙小乙一下冲进来,满脸喜色,嚷着道:“宫二哥,小弟在灶下发现了一处地窖,里面地方很大,如果真有人来了,咱们只要往地窖中一躲,就没有人找得到咱们了。”

李小云道:“这里会有地窖?”

孙小乙哈了一声说道:“下面不但有几缸陈年酒,还有一只大木箱,里面藏了几百吊铜钱呢。”

沈雪姑脸上不觉有了喜色,问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是不小心才发现的。”孙小乙兴奋的道:“我想宫大哥和沈雪姑都负了重伤,也许要喝水,所以打了一桶水,在灶下烧水,剩下的半桶水,一个不小心,被脚绊翻了,那水就是朝灶下流去,转眼就流失了,地面上一点也不剩。我觉得奇怪,还以为灶下有洞,用手去摸,才发觉这座土灶下面居然有一大方铁板,用手一推,土灶竟是活动的,被我推开了数尺,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我打着火折子一照,原来洞底下还有用砖砌的梯级。我下去一瞧,里面竟有一间屋子大的地窖,正好可以给我们藏身之用,就急忙上来告诉大家,宫大哥和沈仙姑身负重伤,在下面养伤最好也没有了。”

沈雪姑点着头道:“如此就好,贫道正愁没有隐蔽的疗伤地方,只是贫道和宫施主内伤都极为沉重,只怕不是一两天可以痊愈,我们有五个人,贫道和宫施主在疗伤时间,不能进食,但你们三个没有食物怎么办?”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不知疗伤要多少时间?”

沈雪姑道:“光是被「九阴催心掌」震伤,大概需要七天时光,才能复原,但那老太婆却在「九阴摧心掌」中,还隐藏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那就很难说了,不知多少天才能够治疗得好,最多就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行。”她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一声道:“我和令兄两人之中,如果有一个没有负伤的话,贫道就可以有把握了。”

孙小乙道:“就算四十九天吧,这个不成问题,这户人家米缸里面还有半缸白米,壁上挂了许多咸鱼,吃上一个月,绝无问题。”

李小云道:“还有几户渔民家,也都没有人了,他们家中,也可能有吃的东西,只是这里离碧落山庄只有一江之隔,他们的巡逻船很可能经常会到这里来搜索……”

孙小乙笑道:“宫二哥,这个你只管放心,白天你们都躲到地窖里去,由小弟一个人留在上面,看到有人来了,只要往地窖里一躲,保管他们不会发现的。”

祝小青道:“饭也由你一个人做了。”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做饭更没有问题,家母时常外出,家里只有小弟一个人,自己不烧饭做菜,岂不早就饿死了?”

李小云道:“那就这么办,你留在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可以给我们示警。”

沈雪姑道:“好,我们先下去看看。”

孙小乙道:“我给大家带路。”于是就由孙小乙走在前面带路。

祝小青扶着沈雪姑,李小云扶着南宫靖,一同来至左厢厨房。孙小乙走近一座砖砌的土灶前面,伸出双手,缓缓朝里推去,土灶经他推动,果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窟窿。孙小乙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火筒,擦的一声打着了,口中说道:“大家请跟我下来吧。”首先举步脚下。

火光一亮,大家才看清楚窟窿下面果然有一条石砌的阶梯,往下而去。大家跟着下去,走了三四十级,才到尽头,果然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地窖。孙小乙等大家走下之后,又回上去,双手拉着铁板下面一个大铁环,使之恢复原状,遮盖住地窖入口,回身走下,说道:“沈仙姑、宫大哥在这里疗伤,够隐秘吧?”

沈雪姑道:“这地方很隐秘、很好。”

李小云朝孙小乙招招手道:“你过来。”

孙小乙道:“宫二哥有何吩咐?”

李小云道:“你坐下来。”

孙小乙望着她道:“宫二哥,你有什么事?”

李小云道:“我叫你坐下来,你就坐下来好了。”

孙小乙道:“好,好,小弟遵命。”果然依言在地上盘膝坐下。

李小云从他手中取过黄铜火简随手交给祝小青道:“这个由你拿着。”

孙小乙疑惑的道:“你要做什么?”

李小云已从怀中取出一只紫铜扁盒,掀开盖子,目光打量着孙小乙脸部,说道:“你要留在上面,就得改变容貌,别人才会不认识你。”

孙小乙哦道:“宫二哥原来还会易容术。”

李小云道:“现在你不可再说话了。”口中说着,就用指尖蘸斡颜色,在孙小乙脸上仆细的涂抹起来,她虽然只把易容药物薄薄的涂了一层。但孙小乙脸上已经渐渐的在变了,本来俊秀的脸貌,现在正在逐渐显得苍老,而且还起了皱纹,眉毛也有四分之一变白了。等她在他嘴唇、下巴按上极短的花白胡子,再替他把头发也染白了四分之一光景,孙小乙已活脱脱的变成了小老头。

李小云道:“可以了,不过,你暂时还不能说话。”

祝小青睁大眼睛,轻啊道:“宫二哥,你真神乎其技。”

孙小乙眨着眼睛,不敢开口,但目光流露出询问之色,好像在说:“宫二哥,你把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李小云朝他笑了笑,说道:“你不用问,我也要告诉你,这里是渔村,我自然把你改扮成打渔的老头,这一盏茶的时光,你不说能话,至少要等易容药物完全干了,才不会留下破绽,趁这段时间我教你改变口音的诀要,你要记住了,待会要好好练习,才能应用,你听着……”一面把变音的诀要,详细解说了一遍。

李小云问道:“你记住了吗?”孙小乙直点着头。

李小云笑道:“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孙小乙道:“我可以摸摸脸上吗?”

李小云道:“自然可以,现在就是用水洗也洗不掉了。”

孙小乙朝脸上一摸,嚷道:“我的天,我怎么一脸都成了皱皮。”

李小云道:“还有你的双手,我差点忘了,快伸过来。”说着取出一瓶药水,用棉花蘸了些,在孙小乙双手上轻轻涂了一遍。

孙小乙低头看去,自己双手在这顷刻之间,立时起了鸡皮般皱纹,不觉失声道:“看来我脸上也是这样了,是不是洗去易容药物,就会复原?”

李小云笑道:“你可以放心,到不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会替你洗去的,保证不伤你的皮肤。”

孙小乙道:“现在我可以上去了?”

李小云道:“变音,全靠你自己练熟才行,上去之后,要多加练习,大概有半个时辰就可以应用了。”

孙小乙点头道:“我会去练的。”

正待举步,沈雪姑叫道:“孙小兄弟,你过来。”

孙小乙道:“沈仙姑又有什么吩咐呢?”

沈雪姑道:“你武功只能应付普通江湖武土,遇上武功较高的人,就非吃亏不可,你一个人在上面,没有人可以支援你,全仗你自己随机应变,当然以不露身份为最好,万一被人瞧出破绽,那就得先下手为强,我传你一招手法,即使遇上强过你甚多的人,都可以一招制敌……”

她内伤较重,说到这里,已微微感到有些气喘,口气略为一停,目光朝李小云、祝小青两人一掠,说道:“你们两个也过来,这一记手法,没有名称,原是家师从半张破残不堪的手抄书页上得来的,这手法简单,却十分管用,我说的简单,只是看来十分简单,练起来却不容易,你们要听仔细了。”

她口中说着,娇慵无力的举起右手骈起食中二指、一漾之间就向前划了一个小圆圈,然后轻轻朝前点出,一面说道:“手法就是这样,现在你们听我解释这一招的使法了。”手势虽极简单,但她却解释了好一会工夫,才算解说清楚,三人也都牢牢记在心里。

沈雪姑又道:“你们听我解说,心里已一定觉得十分清楚。但若是练起来,却未必能中规中矩,因为这一记手法,易学难精,你初练之时,不易纯熟,等到练会,就会感到另有发现,愈练就愈感到奥妙无穷,练到最后,以不拘形式,举手之间,毫无招术,就可以制敌,才算真正练成了。”

祝小青问道:“沈仙姑,你练纯熟了没有呢?”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我如果练纯熟了,还会和那姓宓的打得那么久吗?我听家师说过,光是这记手法,可以练上几十年,练成功了,别的武功都可以不必学了。”

李小云道:“这一记手法,有这么厉害?”

沈雪姑正容道:“我把这记手法传给他们,是因为我们身居险地,我和宫施主都被「九阴摧心掌」震伤,只此一种,已是不易治疗,何况那老太婆在「九阴摧心掌」之中,又隐藏了一种旁门极厉害的火功。治疗这种内腑被灼伤的创伤,只怕非一朝一夕之事,如若有人恃强闯入,立时会走火入魔,十分危险,全仗你们三人护法,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式手法,容易学,而且学会了就可以应用,才传给你们的。我也希望你们学会了这记手法,以后多做些行侠仗义之事,所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才不辜负贫道相传之情,就对得起贫道了。”

李小云道:“沈仙姑说得极是,我们绝不会忘记的。”

祝小青和孙小乙也同声说道:“沈仙姑只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辜负你的传艺之德。”

沈仙姑颌首道:“如此就好。”一面朝孙小乙道:“你可以上去了,我方才教你的那——招手法,你上去之后一定要多多练习。”

孙小乙道:“在下知道了。在下现在就上去把两条棉被拿来,坐在地上就不会着凉了。”说着匆匆上去了。一会工夫果然捧了两条棉被下来,放在地上,一面朝祝小青道:“姑娘,这火筒就留在这里好了,在下先上去了。”他回上去之后,就随手推上了土灶。



李小云把两条棉絮铺在靠里首角落的地上,说道:“祝姑娘,你扶沈仙姑坐到棉絮上来。”祝小青依言扶着沈雪姑走近棉絮,再扶着她坐下。

李小云望着沈雪姑问道:“沈仙姑,现在可以疗伤了吧?不知你要怎么疗法,要不要把大哥抱过来呢?”南宫靖已有许久没有说话,原来正在跌坐运功。

沈雪姑点点头道:“好,你把他扶过来。”

李小云附着南宫靖耳朵轻声叫道:“大哥,你醒一醒,沈仙姑要给你疗伤了,我扶你过去。”南宫靖依然静坐如故,恍如不闻。

李小云又叫了一声,南宫靖还是不应。李小云道:“那就由我抱你过去好了。”双手刚待抱去,只觉南宫靖身上如同火烧一般,甚是炎热,不觉吃惊道:“沈仙姑,大哥他身上炎热如火,烧得很厉害……”

沈雪姑道:“令兄是纯阳之体,中了「九阴摧心掌」,和渗杂的旁门火功,自然会五内如焚,人就容易昏迷不醒,方才只是服了我的冰雪丹,稍予抑制,不要紧,你把他抱过来好了。”李小云依言抱起南宫靖,把他放到沈雪姑身边的棉絮上。

沈雪姑又从身边取出青瓷小瓶,倾了一颗药九,纳入南宫靖口中,接着说道:“你点了令兄睡穴。”

李小云依言伸手点了他的睡穴,一面问道:“沈仙姑,你是不是马上要给大哥治疗了?”

沈雪姑轻轻叹了口气道:“贫道方才拼着内伤,施展以气驭剑,虽然斩了姓宓的一条手臂,但一点剩余的内力,几乎消耗殆尽,令兄伤势又比贫道沉重得多,此时施展我师门疗伤神功,实在万分艰险。如果治疗得好,令兄和贫道的伤势,都可以得救,万一治疗不好,两人均将走火入魔,终生成为废人,但此时此地,舍了此法,又别无善策……”她话说得多了,又有些气喘。

李小云问道:“沈仙姑,你要如何治疗呢?”

沈雪姑纳了口气,又道:“贫道在运功治疗之前,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

李小云道:“沈仙姑只管请说。”

沈雪姑目光一抬,望着李小云道:“你脸上易了容对不?”

李小云只好点头道:“是的。”

沈雪姑又问道:“令兄呢?”

李小云道:“他也易了容。”

沈雪姑道:“你们不是兄弟?”李小云只得又点了点头。

沈雪姑道:“那么你们也不姓宫了?”

李小云道:“不瞒沈仙姑说,大哥他……就……”

沈雪姑问道:“他就是谁?”

李小云道:“南宫靖。”

“南宫靖?”沈雪姑道:“他是旋风花?”

“不是的。”李小云道:“大哥不是旋风花。”

沈雪姑没有追问,只是望着她问道:“你是谁呢?”

“我……”李小云红着脸道:“我叫李小云。”

祝小青啊道:“原来你是女的,我早就觉得你的举动有些奇怪,更没想到你还是龙眠山庄擎天手的女儿。”李小云到了此时,只得把自己和南宫靖认识,以及找上白衣庵去的经过,简扼的说了一遍。

沈雪姑等她说完,微微颔首笑道:“我也早就看出你是女的了。”顿了一顿,又郑重地道:“贫道现在问清楚了,你们俩个从现在起,就不准再叫我沈仙姑了。”

李小云望着她问道:“那么我们叫你什么呢?”

沈雪姑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只是穿了道装,家师并不准我出家,我们今晚在此相聚,可说生死与共,所以我要和你们结为姐妹,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李小云点着头道:“小妹自然愿意。”

祝小青接口道:“我们那要排排年纪才是。”

沈雪姑笑道:“不论你们怎么排,我总是你们的大姐了。”三人说出年龄,沈雪姑二十三是大姐,李小云二十是二姐,祝小青十九是三妹。

沈雪姑道:“好了,我们现在是姐妹了,我才能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替南宫靖疗伤,只能施展师门太素脉诀贞女篇中的「以阴导阳」之术,就是使两股真气,合而为一,方能水火既济,这也是唯一治疗「三阳神功」或是旁门火功的唯一方法,只是我和南宫靖都身负内伤,只怕不是几天时间所能奏功……”

李小云问道:“那要多少时间呢?”

沈雪姑道:“如果我们两人之中,有一个没有负伤,大概有七天时间就可痊好,现在只怕没有四十九天,很难奏功。”

李小云道:“要这许多日子?”

沈雪姑道:“一日之间,只有子午二时可以运功……还有一点就是……”她口气有些滞碍,但没有让两人开口,又接着说道:“我们结成了姐妹,我就可以坦诚相告,施展太素脉诀贞女篇的「以阴导阳」功夫,必须是一男一女,方能施行。平时修习内功,真气运转任督二脉,都是自己的一口真气,但「以阴导阳」是要用女子的任脉和男子的督脉真气互通,以收调坎离、济水火之功,所以对运气的两人都有极大好处,只是……”

她苍白的脸上,突然飞起两片红晕,实在碍难说得下去,祝小青和李小云心头有些恍悟,在白衣庵,沈雪姑替大哥运气解穴,大概也是施展的「以阴导阳」之术,两人不是都脱光衣服,拥坐在一起吗?两人想到这里,不觉一阵脸红心跳。

沈雪姑续道:“因为运行真气要从我任脉传人他的督脉,所以……两人……身子都不能穿衣服……而且……而且还须由我贴身环抱着他而坐……”祝小青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男女间事知道的并不多,听到这里,不由羞得个面红耳赤,作声不得。而李小云虽然已经和南宫靖有了夫妻之实,但她此时也不好插话。

沈雪姑续道:“这种运功之法,本是修道人合籍双修的不二门径,可以助长双方功力,打通玄关,功臻上乘。但却有两种魔障,最难克服,一是魔由心生,只要一动邪念,立堕魔劫,一是外来的,遇到有人打扰,都会走火人魔,现在……”

忽然语声一停,双目微阖,微微纳气,过了半晌,才伸手人怀,取出青瓷小瓶,揭开瓶塞,迅速倾出一粒药九,纳人口中,才接着道:“我们伤势极重,不得不在这里运功治疗了。我和你们结为姐妹,就可以推心置腹,在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二时,就要你们替我护法,南宫靖是二妹的大哥,但他究是男人,但我也顾不得女儿之身,你们也要在心理上先祛除男女的界限,才能帮助我治好他的伤势……”

李小云感激的道:“大姐,你能够为了救人,牺牲自己,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使我好生敬佩,小妹自当尽力而为。”

祝小青道:“二姐说得极是,小妹都听大姐吩咐就是了。”

“如此就好。”沈雪姑道:“我方才都已感到内腑炙热如焚,南宫靖大概比我还要重些,事不宜迟,我们立时就得开始,在我运功之时,你们务必小心护法,三妹去守住石级,就是孙小乙都不准他下来。”

祝小青点点头道:“小妹知道。”说完,把手中的火筒,交给李小云,就举步朝石级上走去。

沈雪姑道:“二妹,你把火筒熄了,替他脱去衣衫。”

李小云依言熄去火筒,地窖中立呈一片黝黑,伸手不见五指,一面说道:“大哥的衣衫,要小妹替他脱吗?”

沈雪姑道:“他睡穴要等运功之时,才能白行冲开,不但此时要你替他脱,待会运功完毕,我会再点他睡穴,仍要你替他穿呢。”

李小云道:“好吧。”立时动手,替大哥宽衣解带,她虽然和大哥相处日久,但要她动手替他脱去身上的衣衫,心头还是狂跳不止,一只纤纤玉手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阵又一阵颤抖。

不过一会工夫,沈雪姑已把身上衣衫尽行卸去,李小云也已把大哥的衣衫脱去。沈雪姑伸手把南宫靖接了过去,让他背脊贴看自己胸腹,盘膝坐好,双手环抱,缓缓吸气,从任脉升起,朝南宫靖督脉徐徐度去。南宫靖睡穴顿解。

沈雪姑立即轻声说道:“疗伤开始,你必须澄心净虑,立即提气,和我输入的真气会合,依我引导运行,不可有误。”

南宫靖听到沈雪姑的声音,同时也立感有一缕清凉的真气从她掌心输入丹田,自然不敢怠慢,依言澄心净虑,徐徐吸气,从「尾龙」循督脉经穴缓缓上升,黝黑的地窖中,此刻不再有半点声息。

李小云坐在两人不远之处,右手紧按着剑柄,全神戒备,她知道这四十九天的子午两时,是大哥和大姐疗伤行功的时间,只要稍有不慎,立可导致两人走火人魔,非同小可,这里和碧落山庄又只有一水之隔,如果让他们找来,那就糟了。她越想越觉得责任重大,连握着剑柄的手心都不由自主沁出汗来,暂且按下不表。










第十八章失踪之谜

安庆府南大街的安澜茶园,是府城中首屈一指的大茶楼。茶楼的主人单晓初,是徽帮三位龙头大爷中的老二,为人四海,江湖上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在安庆可算得是响当当的人物。今天,一清早,他就头戴-翠玉的西瓜皮帽,身上穿了簇新的蓝袍黑褂,足登双根梁黑缎软靴,亲自恭候在茶园大门口。

茶园中所有的伙计,也全换上了一式天青长衫,虽没列队站在门中,但也各自站在楼梯口、大门内,摒着呼吸,好像连大气也不敢透上一口。这一情形,安澜园虽不是时常有,但几年之中,总会有上一次,那是有什么封疆大吏路过安庆,要在这里歇脚,才会有此盛况。

大家还记得三年前就有过这么一次,那是什么阁、督、爵大员莅临安庆,连阖城大小文武官员,都在茶园外面站班。今天除了单晓初,可没见一个头戴顶子的官老爷,那么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大官了,但这位在安庆城里首屈一指的单晓初单二爷,又是这般全副打扮,一清早就进来安澜园,神色恭敬的仁候在大门前,这又是迎接什么大人物呢?

现在快要辰已之交,单二爷已经不止一次翘首朝南大街眺望了。总算他盼望的人,从老远的街上出现。那一行人,差不多有十来个之多。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乡下老头,左边一个腰背微弯,手持一支竹筇,右边一个头戴竹笠,身穿蓝布大褂,腰间插一柄板斧。这两人看去少说也在七十以上,连胡子都白了。稍后四人,也都是年在六旬以外的老人。另外是一个四旬以上的壮汉,还有一个灰衫和尚,两个青衫中年僧人,一共是十个人。

单晓初还没等这一行人走近,赶紧急步迎上前去,老远就拱着手,提高声音陪着笑道:“在下单晓初特来恭迎终南二老,三位掌门人,老师傅,万大先生远莅安庆,真是不胜荣幸之至。”说完又连连抱拳不止。

原来这一行人,虽非疆吏显宦,却是江湖上大有来历的人物。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乡下老头,竟是终南五老中的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接着是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寺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终南派掌门人的师弟顾浩天、少林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这些人中,除了两个少林弟子外,都是江湖响当当的一流人物,任何一个来到安澜茶园,都会使单晓初脸上增光,何况一下来了这许多人,这可比来上几个封疆大吏还要光彩得多。万青峰跨上一步,迎着单晓初,含笑抱拳道:“单二哥好说,咱们来了,不是多添你的麻烦吗?”

单晓初忙道:“大先生这样说,单某就不敢当了,诸位大驾,平时请都请不到呢。”

万青峰道:“来,单二哥,万某给你引见……”

他一指四十出头的壮汉,说道:“这位是终南派的顾炎尧顾兄。”一面又回头朝顾炎尧道:“这位是安澜茶园的主人单晓初单二哥。”

单晓初和顾炎尧都连连抱拳,说道:“久仰。”

一行人由单晓初恭迎着,陪同进入安澜的二楼一间贵宾室,分宾主落坐,伙计们不待吩咐,立即沏上最好的六安茶来。单晓初拱手道:“终南五老,纳福已久,如今和几位掌门人、万老大、少林老师傅连袂莅临敝地,这是单某的荣幸,不知可有用得着单某跑腿之处?万老大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儿,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万青峰呵呵一笑道:“单二哥快人快语,这句话间对了。别说易、陶:二老,近二十年已经很少下江南一步,就是三位掌门人也很少在江湖走动,此次连袂前来江南,确实有一件不寻常的事,发生在咱们皖境之内,不知单二哥可有耳闻……”

单晓初听得一愕,接着道:“莫非是旋风花之事,上个月曾有不少同道赶来皖境,好像是旋风花曾在桐城和风阳一带出现,兄弟虽然听说有白虎门、金刀门、和神灯教都曾出动人手……但他们不曾主动和敝帮联系,江湖各有各的隐密,不愿让外人知道,敝帮就不好多事,去追根问底,但这个月却又忽然沉寂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此事是否和旋风花有关,目前还不得而知,不瞒单二哥说,咱们赶来安庆府,是找人来的。”

“找人?”单晓初愕然道:“值得诸位连袂赶来,此人一定是大有声望的人了,不知诸位要找的这人是谁?”

“单二哥这回猜错了。”

万青峰笑了笑道:“咱们要找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半个多月前在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十里铺茶亭失踪的人?”

单晓初听得不期一怔,十里铺就在安庆城外,听万青峰口气,失踪的似乎不止一个人,他单晓初枉是安庆地方上的人物,居然会一无所知!不由睁大双眼问道:“不知在十里铺失踪的是什么人?”

十里铺茶亭,虽失踪了不少人,但白虎门和长安镖局的人都守口如瓶,匆匆走了。另外两人,一个是李小云,另一个是南宫靖,当初南宫靖神智尚未恢复,两人也随即去了九华。因此这一件应该震惊江湖的大事,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说出来,饶他单晓初是安庆府的头号人物,也始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万青峰徐徐说道:“如说准确的日子,应该是二十大以前的事了,终南五老中的金鞭叟田五常田前辈和长安镖局罗永椿罗老哥的令郎罗尚武还有几位镖头,为了罗老哥死在旋风花之下,赶来江南。适逢大雨,在茶亭避雨时,当时据说还有皖西三侠,和白虎门暴掌门人以及虎头庄的人,也都在庙中避雨,后来来了一个绿衣老人,声称他们主人邀约田前辈、暴掌门人、皖西三侠等人去后进相见……”

单晓初没待他说完,就截着道:“茶亭后进荒废已久,并无人住。”

万青峰点头,续道:“田前辈五人进去之后,久久不见出来,经罗尚武、侯休、夏侯前等人进去察看,田前辈等五人业已不见,竟告神秘失踪……”

单晓初听得脸色为之一变,几乎连头皮都胀大了,又觉一股凉气从背脊一直冷了下去,瞪着双目,惊骇欲绝的道:“会有这种事?兄弟近在安庆,十里铺发生了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兄弟惭愧,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口中低诵一声佛号,缓缓说道:“老衲还听到一个消息,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也在半月前无故失踪,就此杳如黄鹤,没有一点音讯,他正是在皖境追踪旋风花下落,失踪的地点,也可能是在皖境之内了。”

万青峰道:“咱们来找单二哥,就是因为你单二哥就在安庆,对附近的情形较熟悉,不知最近在安庆百里之内,可有什么特殊的人物出现过?”

“这个……”单晓初略为沉吟,旋即抬目说道:“大先生见询,在小不好隐瞒什么,从一个多月前,旋风花在皖境出现之后,江湖各路人物,纷纷跟踪而来,咱们大哥因敝帮虽称帮派,实际上都是经营买卖的商人。江湖上任何的纠纷,咱们最好都置身于事外,故面特地再三向在下交代,只要人不犯我,咱们就只作不知,在下就严禁门下子弟外出,招若是非,因此近来是否有什么特殊人物在附近出现,在下都一无所知。”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势力虽遍布江淮流域,号称江南第一大帮派,实则以营商居多,一向不大过问江湖之事。

万青峰点头道:“单二哥说的极是,只是如今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的大乱子,事情非同寻常,咱们连快来找单二哥,原因为单二哥在安庆人头较熟,耳目灵通,希望贵帮弟子协助侦察,既然杨老哥已经吩咐过,那就不好开口了。”他口中的杨老哥,就是指徽帮龙头秃鹰杨公奇。

单晓初连忙摇手道:“万大先生幸勿误会,在下说的只是当时的情形,咱们大哥再三交代的,也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安庆附近出了这大的漏子,明明是砸咱们徽帮的台了。别说万大先生是咱们江南武林的头头,大先生只要说一声,水里火里,敝帮的人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大先生究竟要在下做些什么,只管吩咐。”

万青峰笑了,黄山万家三代都当过武林盟主,到了他手里武林盟主已经没有了,但在江湖武林,黄山万家还是一言九鼎。今天当着终南二老、三大掌门人和少林长老等人面前,单晓初这番话,自然给足了面子。他微微一笑道:“单二哥言重,咱们来找单二哥,只是想请单二哥代为查询一下,在田前辈、暴本仁等失踪前后,是否有什么岔眼的人物打从这里经过?”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道:“万大施主说得不错,试想失踪的共有五人之多,就算他们全已失去抵抗,但总究是五个大人,不是一件东西,可以随便朝口袋中一放,就没有人看得出来,如要搬运五个大人,至少也要有几个人扛抬,就算把他们装入麻袋里,也是五件笨重的行李,单施主手下,耳目遍布各地,只要替咱们打听一下可有这样一行人,在附近出现,往何处去的,就好了。”

“这个不难。”单晓初连连点头道:“敞帮门人,虽然奉命不准招惹是非,但各处水陆码头,都有敝帮的人,查问可有这样一批可疑人物,应该不是难事。”随着话声站了起来,拱拱手道:“诸位请用茶,在下这就出去一下,以飞鸽传书向各处码头、茶楼酒肆、客店的敝帮兄弟交代一声,如果有人知道了下落,就要他们立时向在下回报。”说完,匆勿往外行去。



单晓初一脚来至帐房,正待开口,胡帐房已经迎着压低声音说道:“二老爷,大老爷子已经来了。”他口中的「大老爷子」正是徽帮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是也。

单晓初听得一怔,说道:“大哥来了?他人呢?”

胡帐房道:“大老爷子不愿人知,现在正在后面休息?”

单晓初立时意味到大哥突然间在这节骨眼上赶来安庆,显见此事不太寻常,口中「唔」了一声,一言不发急步朝后面走去。帐房后面是一个小天井,迎面一排三间,中间一间起居室,是单晓初到茶园来的时候的坐息之处。

现在他一脚跨入,就看见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白面黄须老者,正在独自喝着茶,这人肤色白得古怪,秃顶,只有稀稀疏疏像黄毛似的头发,稀疏的黄眉和疏朗朗的黄髭,连两颗眼珠都是黄的。此人所以生成这付模样,因为是「杨公忌」日生的缘故。据古老传说,凡是「杨公忌」出生的人,都会如此。

这人正是徽帮的龙头大爷秃鹰杨公奇,他的本名原是只有一个「奇」字,后来坐上了徽帮第一把交椅,许多人就恭而敬之的尊称他一声杨公,这就变成了杨公奇,他也就以此作为名字了。单晓初急忙站住,叫了声:“大哥……”

杨公奇目光一抬,问道:“我听说万青峰陪同终南二老,少林智通,和形意门、八卦、武功门三个掌门人,都在茶园里歇脚?”

“是的。”单晓韧望着他道:“正巧大哥也来了安庆,小弟陪你去见见他们。”

“我不想和他们见面。”杨公奇一摆手道:“你先坐下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单晓初应了声是,就在他下首横头的一把椅子坐下来,问道:“不知道大哥有何吩咐?”

杨公奇一手取起茶壶,替他倒了一盅茶,问道:“万青峰有没有说他们是做什么来的?”

单晓初说了声「多谢」,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上个月在咱们安庆附近的十里铺茶亭,出了一件大乱子……”

杨公奇深沉的道:“出了什么大乱子?”

单晓初道:“据说终南金鞭叟田五常、白虎门暴本仁、还有皖西三侠都在那里无故失踪……”杨公奇一手摸着他颔下稀疏的几茎黄髭,随口唔了一声。

单晓初看他脸上毫无惊奇之色,不觉奇道:“大哥已经知道了吗?”

杨公奇漫不经意的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单晓初愈听愈奇,忍不住问道:“大哥是说……”

杨公奇道:“他们前来找你,可是要你调查这些人的下落?”

单晓初道:“正是。”

杨公奇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们,失踪的人已经回去了。”不待单晓初发问,接着问道:“你当然不能直说,这就要用些技巧。”

单晓初望着大哥,问道:“大哥的意思?”

杨公奇道:“你不用多问,只要如此如此就好。”

“是。”单晓初依然望着他大哥,问道:“大哥……”

杨公奇嘿然道:“这和咱们徽帮无关的事,我要你不用多问,就不用多问,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单晓初不敢多说,口中应了声「是」,起身退出。回到茶园楼上,跨进贵宾室,就朝万青峰等人拱拱手道:“回大先生的话,在下已命令敝帮弟子兼程出发,通知各处码头查询,如有眉目,立即以飞鸽通报,在下预估最迟日落之前必有消息传来。”

万青峰拱手道:“麻烦单二哥了。”

单晓初道:“大先生又客气了,区区小事,敝帮应该效劳的。”



中午,安澜园二楼筵开三席,款宴嘉宾。两桌酒席是安庆府首屈一指的鸿宾楼送来的,另有一席则是素斋,也是安庆府唯一的素菜馆功德林送来的。荤席海陆俱陈,美味佳肴,极尽丰盛,素席同样手艺精致,色香味具佳。

这一席酒,单晓韧身为主人,殷勤劝酒,可说宾主尽欢。饭后安澜茶园的帐房把南大街招商客店后进上房全包下来,作为贵宾休息之所,由单晓初陪同大家到客店休息。傍晚时光,单晓初匆匆赶来,朝万青峰拱拱手道:“总算有了消息,在下刚刚接获桐城方面的飞鸽传书,据报三天前有人看到白虎门的暴掌门人,中午时光曾在桐城江南春酒楼喝酒,看情形好像路过桐城,后来不知他是往那里去的?”

万青峰道:“不知和他一起喝酒的还有些什么人?”

单晓初道:“这个飞鸽传书上倒没有说。”

智通大师道:“暴掌门人乃是失踪的五人之一,他既在桐城出现,其他的人可能也无恙了。”

八卦门封居易道:“只要能找到暴掌门人,他们失踪之谜,也自可揭开了。”

单晓初道:“大师说得极是,在下已要桐城方面的人尽速查明,当日暴掌门人在江南春酒楼可有同席的人,和他后来的去向。”

万青峰拱拱手道:“有劳单二哥费心了。”

单晓初大笑道:“大先生千万不可如此说法,说来惭愧,徽帮弟兄武功平平,能在江湖上立足,只是沾了人多的便利,这次如果不是杨老大再三交代,不准敝帮的人招惹是非,探询人家隐私,不是在下夸口,只要有人踏进安徽一步,在下都可以了若指掌,不会像这次一样,在安庆附近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在下还一无所知。”他说的也是实情,徽帮门人弟子遍布江湖,只要稍加留意,自然没有一件事可瞒得过他们耳目的。

正说之间,店伙已经点上灯来。接着鸿宾楼的伙计送来了两席酒菜,功德林也送来了素斋,在中间摆上杯筷,单晓初请大家入席。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道:“单兄如此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单晓初爽朗笑道:“诸位名重武林,别说平日连请都请不到,诸位中只要任何一位莅临安庆,都是给在下脸上贴金,区区酒菜,只是稍尽在下地主之谊罢了,何足挂齿?诸位切勿客气才好。”大家不便推辞,只得各自入席。

两名徽帮弟子,身穿青布长衫,手执酒壶,替大家斟酒,酒楼伙计就陆续送上菜来。单晓初原是海量,如今又是存心要巴结这些武林中的大老,自然要挨次敬酒,连连干杯。就在他酒兴正浓之际,只见一名斟酒的青衣汉子忽然赶上几步,走近单晓初身边,附着他耳朵低低说了几句。

单晓初口中「哦」了一声,立即朝万青峰拱拱手道:“又有飞鸽传书来了,可能有什么消息了,在下去去就来。”

万青峰道:“单二哥只管请。”单晓初就离席匆勿往外行去。

过没多久,单晓初已勿匆回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纸卷,朝上抱抱拳道:“在下刚接获桐城的报告,四天前皖西三侠曾在城中的平安客栈落脚,他们好像是回龙眠山庄去的。”

形意门金赞廷矍然道:“这么说,他们已经脱险了。”

竹筇叟易南轩问道:“没有田老三的消息吗?”

单晓初陪笑道:“没有。”

智通大师合掌道:“只要暴掌门人和李庄主等人都已脱险,田老施主自然也会无事了。”

南山栈子陶石田道:“咱们只要去问问皖西三侠,就可以知道他们如何会离奇失踪的了。”

万青峰道:“不错,此事我们只要去问李天群兄,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明天就到龙眠山庄去。”



夕阳衔山,村落丛树之间,升起了缕缕炊烟。龙眠山庄前面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上,这时正有一行人朝庄上走来。他们正是刚从安庆府赶来的终南二老竹筇叟易南轩、南山樵子陶石田、顾浩天、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黄山万青峰、少林智通大师,和随行的罗汉堂护法弟子慧因、慧果。

一行人由万青峰走在前面领路,快走近山庄。只见从庄中迎出一名三十出头的青衣壮汉,一眼看到万青峰,赶紧迎了上来,躬身说道:“晚辈张义钧见过万大叔。”他是李天群的大弟子。

万青峰含笑道:“义钧,还不快去见过金掌门人。”

张义钧一怔,慌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不知道掌门师伯们来了,请掌门师伯们恕罪。”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也是金赞廷的师弟。

金赞廷一拍手道:“快快起来,你师傅回来了吗?”张义钧站起身,垂手应了声「是」。

万青峰道:“快去通报你们师傅,就说终南二老、顾大侠、金掌门人和八卦门封掌门人、武功门崔掌门人、少林罗汉堂智通大师等人来了,快出来迎接。”

张义钧口中应了声「是」,心里暗暗叫苦,师傅回来之后,曾有吩咐,不见任何人,但万大先生和掌门人等人来了,自己又不得不进去禀报。万青峰看他微现踟蹰,不觉问道:“你师傅怎么了?”

张义钧道:“回万大叔,家师身体违和,正在休息,万大叔是不是先请诸位老前辈到厅上奉茶,容晚辈进去看看,不知家师醒了没有?”

万青峰点头道:“你先进去看看也好。”一面回身拱拱手道:“易、陶二位前辈、三位掌门人、大师,天群兄身体不适,大家请先到厅上奉茶。”他抬手肃客,陪同大家进入山庄大门,直向厅上行去。

张义钧不敢怠慢,急匆匆朝东首书房奔去。万青峰陪同众人刚在大厅落坐,李天群也跟着匆勿走入,连连拱手道:“掌门人、易陶二位前辈、封、崔二位掌门人、大师、顾老哥,宠莅寒庄,李某事前一无所知,不克远迎,罪甚,罪甚。”

竹筇叟易南轩还福道:“李庄主好说,老朽等人多有打扰了。”

李天群连忙抢手道:“大家快请坐下。”大家落坐之后,一名庄丁已经端着茶盏,分别送上。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目注李天群说道:“师弟,方才愚兄听义钧说,你身体违和,那里不舒服?”

李天群轻哦一声道:“没有什么,小弟只是稍感疲倦,并无不适。”

万青峰看他脸颊上,果然消瘦了些,但精神却很好,一面问道:“天群兄几时回来的?”

李天群道:“兄弟回来已经四天了。”

万青峰又道:“天柱兄和东山兄没和你在一起吗?”

李天群道:“霍二弟、谢三弟都回去了,咱们是舒城分手的。”

易南轩问道:“老朽听说二十天前,李庄主三位曾在十里铺茶亭避雨,遇上田老三等人?”

李天群点头道:“是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大家都在茶亭里避雨。”

南山樵子陶石田道:“据说当日田三哥和李庄主三位还有白虎门的暴掌门人,被一个绿衣老人邀请到后进去见他们主人,不知经过情形如何,李庄主可否详细见告?”

李天群略作沉吟,说道:“那天遇上的事,说来古怪之至,详细情形,在下实在说不上来……说出来了,也难以令人置信。……”

金赞廷道:“师弟,你们究竟遇上了什么事,如何古怪?你且说出来听听。”

李天群双眉微拢,思索着徐徐说道:“那天,在茶亭避雨的人,除了在下兄弟三人,还有金鞭叟田前辈,他是和长安镖局少镖头罗尚武,以及几名镖师一起的。白虎门暴掌门人一行,有虎伥夏侯前,黑豹侯休兄弟等人,另外还有两个年轻人,像同胞兄弟……”他说得很缓慢,大家也只是聆听着,没人开口。

李天群口气微顿,两道浓眉拢得很紧,显示他正在竭力思索着那天的情形,继续说道:“那时快接近傍晚,忽然从大殿神宝后面转出一个穿绿袍的老者……”

万青峰问道:“天群兄还记得此人长相吗?”

李天群依然一面思索,一面说道:“此人个子不高,脸如古铜,颔下留着一把白髯,腰背微驼,身上穿一件十分宽大的墨绿色长袍,走路不徐不疾……先前大家也开没注意,直到他走近田前辈和暴本仁面前,才引起大家的注意……”接着又道:“他说是奉主人之命,邀请咱们入内一叙,被邀请的人,只有田前辈、暴本仁和在下兄弟三个人,一共是五人……”

万青峰问道:“你们没有问他主人是谁吗?”

李天群道:“暴本仁问了,他不肯说,只说他主人就住在后面,进去了,不就见到了吗?”

万青峰问道:“你们进去看到他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李天群道:“咱们没有看到他主人。”这话听得大家不期一怔。

万青峰问道:“没有看到他主人?那么约你们的是什么人呢?”

李天群目露迷茫之色,说道:“兄弟到现在也弄不清那是怎么一回事?”

易南轩道:“李庄主,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天群微微摇头道:“说出来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在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这话出之于擎天手李天群之口,当真难以令人置信。

要知李天群乃是形意门的名宿,在江湖上成名数十年,并不是初出茅芦的人,他居然会说出「一点都不知道」这六个字来,这件事岂非透着极大的古怪。金赞廷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也是李天群的师兄,闻言不觉目光直注,问道:“师弟此话怎说?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这话当然是大家想要问的,因此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注在李天群的身上。

李天群双手五指箕张,抱住了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激动的道:“小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时……咱们五个人由田前辈领头,从神龛转入后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小弟也仔细思索过,甚至连一点都想不起来,脑子里就像一片空白……”

万青峰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心想:那一定是绿袍老者使了什么手脚,一面追问道:“那么天群兄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呢?”

李天群双手放开了头,用力搓着,抬目道:“兄弟就像睡熟了一般,甚至连梦境也没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客店的床上,同一房中,还有霍二弟和谢三弟,他们也及时醒来,大家觉得奇怪,叫来店伙一问,才知是在舒城平安客栈之中……”

万青峰问道:“店伙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把你们送到客店中去的呢?”

“兄弟问了。”

李天群道:“据店伙说:是昨晚有人扶着咱们去的,他告诉店伙,说咱们喝醉了酒。而且也付了房钱,还重赏店伙,要他好好伺候……”他想了想又道:“当时咱们几乎把在十里铺茶亭避雨之事当作了梦境,但任你如何思索,都连贯不起来,再问店伙今天是几时了?他说已是四月初九,这话听得咱们三人齐齐一怔。咱们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在十里铺附近遇雨,明明是三月二十,中间竟然一下相隔了一十九天,这十九天,咱们到那里去了呢?谁也说不出来。”

八卦门封居易攒着眉道:“这绿袍老者把你们五个人弄去,却又放你们回来,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道:“其中必有原因。”

智通大师道:“智光师弟失踪也已半月有奇,看来也是他们弄去的了?李大施主三位既然平安回来,想来智光师弟也定已回转黄龙寺去了,此人如此神秘,倒是令人深感莫测高深。”

竹筇叟易南轩望望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说道:“这么看来,田老三大概也回去了。”

万青峰没有开口,他和李天群是连襟,相处数十年,深知他的为人,此时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如果真如李天群所说「一无所知」,被人送到舒城客栈。留下中间十九天时间,竟然一片空白,一点也想不起什么来。其中就必有问题,他必然要追究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们皖西三侠就决不会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但他们皖西三侠却竟会放弃追究,就分手回家了。这在常情上是说不过去的,问题是为什么他们不追究了呢?难道有什么使得他们皖西三侠深感顾虑,不愿明说?万青峰已可感觉得出来,李天群说的绝非实情,也由此推想到徽帮单晓初说的也很可能不是实话。

事情出在安徽,从徽帮和皖西三侠如此畏首畏尾,显然其中就大有文章。他这一想,不由心头暗暗感到震撼,黄山世家世居黄山,近百年来,一直领袖武林,如今在安徽出的事,竟然没有人肯和自己实说,黄山世家岂非真的式微了?

不多一会,庄丁们已在厅上摆开二桌筵席,是主人替十位贵宾接风的,酒菜自然十分丰盛。终南二老因和老三田五常同时失踪的李天群已经无恙回来,料想田老三也该不会有事了。封居易是霍天柱的师兄,崔介夫是谢东山的师兄,他们已从李天群口中得悉师弟业已返家,大家心头总算放下了沉重的石头。

李天群因有这许多贵宾的莅临,自然要一一敬酒,宾主各自畅饮。不必细表。饭后,张义钧已替大家准备好客房,各自回房休息。



现在已经快近二更天了,东首由宾舍通向书房的一条长廊上,正有一个颀长人影缓步行来。书房门已经掩上,但花格子窗上,还隐隐透射出灯光。颀长人影还没走近,书房中已响起李天群的声音问道:“是青峰兄吗?”

颀长人影含笑道:“不错,正是兄弟。”

李天群哦道:“青峰兄果然来了,快到里面来喝茶。”话声传出,书房门呀然开启,他已迅快迎了出来。

原来这颀长人影正是万青峰。他缓缓走入书房,说道:“天群兄还没睡吗?”

李天群一指几上茶壶,抬起头爽朗的笑道:“这是兄弟关照他们新沏的,就等着你来品茗。”

万青峰道:“你怎知兄弟会来?”

李天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你在我庄上住过不知多少次了,那一次晚上不来找兄弟喝茶聊天的?”

万青峰大笑道:“知我者,天群兄也。”两人各自在对面坐下。李天群拿起茶壶,替万青峰斟了一盅茶。

“谢谢。”万青峰取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茶盅,目光一抬,徐徐说道:“今晚兄弟却不是和天群兄聊天来的。”

“哦。”李天群望着他,说道:“青峰兄有什么事吗?”

万青峰目注李天群,问道:“天群兄方才说的经过,果然如此吗?”

李天群睁大双目,反问道:“怎么?青峰兄不相信?”

万青峰道:“天群兄亲身经历,遇上这样一件神秘古怪之事,你和霍、谢二兄会不加追究,就在舒城分手,各自回家?这和你平时为人不类,兄弟觉得其个可能另有隐情,天群兄不愿在众人面前说出来,所以兄弟要单独来向天群兄问个明白。”

“唉。”李天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青峰兄心有怀疑,也是应该的,但兄弟说的全是实情。这是一件无头公案,没有一点线索可找,就算兄弟想查个水落石出,但到那里去追究呢?自从旋风花出现,到被人从兄弟这里救走,兄弟就感到自己已经老了。所谓江湖越跑越老,胆子越跑越小,咱们皖西三侠,实在艺技平平,数十年不出事,只是邀天之幸,没有遇上真正的劲敌。因此在舒城就劝着霍二弟、谢三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咱们虽然栽了跟斗,但侥幸毫无伤损,那就算了,连终南五老田老三都中了人家暗算,咱们又如何?追究下去,只怕徒取其辱而已。”

“徒取其辱?”万青峰目光逼视,说道:“你知道这人是谁了?”

李天群避开他目光,搓搓手苦笑道:“兄弟怎么会知道他是谁?只是……连终南田老三都着了人家的道,兄弟三人就更不用说了。”

万青峰喝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天群兄那是想退出江湖了?”

李天群又替他在茶盅中斟满了茶,含笑道:“兄弟正有此意。”

万青峰道:“身在江湖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李天群看了他一眼道:“兄弟认为青峰兄树大招风,似乎也该激流勇退才是。”

他这句话,听得万青峰暗暗一怔,也越发证实他必有隐衷,只是不肯和自己明说,这就站起身道:“时间不早,天群兄也该休息了。”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龙眠山庄,竹筇叟易南轩、南山礁子陶石田由顾治天陪同,赶回长安镖局去。智通大师和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掌门人封居易、武功掌门人崔介夫却应万青峰之邀,到黄山黄松山庄去盘桓几天。

这也是万青峰有意的安排,他始终认为李天群等人的无故失踪,而且中间几乎有二十天时间,无法说得出下落,这岂会是等闲之事?当然也不能等闲视之,但李天群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这就使万青峰更不敢掉以轻心,他邀约智通大师等人前去万松山庄,正是有和大家筹商之意。



这天傍晚时分,刚离青阳不远,还没进城,就见前面大路旁一片松林前,一排站着十几个人。为首一个手持龙头杖的白髯古铜长衫老者,正是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他身后是四大香主黑煞神郑玄通、催命符柴一桂、绝手娄通、门神敖六,另外是八名身穿天青劲装的神灯教武士。

“哈哈。”苍龙宁胜天发出一声苍劲得有如龙吟般长笑,抱拳说道:“万老哥,三位掌门人、智通大师,兄弟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万青峰拱手道:“宁教主莫非有什么见教吗?”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兄弟听说诸位要路过此地,特在这里相候,一来是兄弟已有多年不曾和三位掌门人晤面,二来也确有一件事要和诸位磋商。”

崔介夫笑道:“咱们多年不见,叙叙旧,倒是应该的,至于磋商二字,宁教主神通广大,这可不敢当。”

宁胜天大笑道:“崔道兄这不是挖苦兄弟吗?哈哈,说实在,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不好好磋商磋商,只怕迟早非出事不可。”

封居易道:“听宁教主的口气,好像十分严重。”

宁胜天笑道:“难道还是宁某和你们开玩笑不成?”这几人之中,只有万青峰的心中明白,暗自忖道:看来宁胜天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宁胜天道:“兄弟只顾和诸位说话,差点忘了,咱们快走,兄弟已经给大家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也准备好了酒莱,大家请随兄弟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宁老施主果然好客,真是广结善缘,福德无量,老衲先行谢了。”

崔介夫道:“大师且莫谢得太早,这顿酒菜恐怕不好吃呢。”

宁胜天大笑道:“崔老哥这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兄弟替你们准备好了落脚之处,你们不用破费分文,有吃有住还嫌不好,我这主人,岂不难做吗?”他边走边说,引着众人,穿林而行。

不多一会,来至一处大宅前面,就拍手肃客道:“这处别院,是兄弟临时找的,这里的宅主人是一位京官,只有一名老仆留守看管,正好咱们落脚。”

万青峰道:“主人既然不在,酒菜如何叱磋可办?”

“那还不容易?”

宁胜天含笑道:“这里离青阳县城不过五里来遥,城里有的是菜馆,兄弟要他们从城里送来的。”

崔介夫道:“我说宁教主神通广大,这话不假吧?”大家进入大厅,各自落坐。两名神灯教的武士立时端上茶来。

万青峰道:“宁老哥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宁胜天一双炯炯目光惊过众人,问道:“诸位是从龙眠山庄来的了,不知可曾见到李天群兄?”

万青峰暗道:他要说的事果然和李兄有关,一面答道:“李兄回庄已有几天,自然见到了,宁老哥你……”

“万老哥且不要打岔。”宁胜天没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诸位见到了李天群兄,不知他说些什么?”

万青峰道:“宁老哥究竟有什么事?此事和天群兄有关吗?”

“关系太大了。”

宁胜天道:“兄弟本来要赶去龙眠山庄的,但昨天据报,诸位已离开龙眠山庄了,预计诸位今天会到,所以在这里恭候。”

崔介夫道:“你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一个头绪来。”

“好。”宁胜天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你们要兄弟先说,那就兄弟先说好了……”他口气略顿,接着说道:“这件事该先从兄弟一位至友说起,他就是和兄弟相交数十年,不肯在敝教担任任何名义的霍五,江湖上大家都称他霍五太爷,他也是敝教总护法金惟能的义兄。”

霍五并不是凭仗神灯教势力而成名的,称他「太爷者」因为他身体肥胖,走起路来一步三摇,好像老太爷,才有「太爷」之称。他提起霍五,大家自然知道。宁胜天接着道:“霍五兄在二十几天前,突然离奇失踪。”霍五太爷也离奇失踪,江湖上没有人说,众人之中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万青峰忍不住低啊一声,说道:“霍老哥山失踪了。”

宁胜天没右回他的话,只是继续说道:“霍兄神秘失踪,敝教曾经出动了不少人手,到处明查暗访,始终得个到一点眉目,后来才知道和霍兄差不多同时失踪的,还有终南老三,白虎门暴本仁,和沈西三侠等人……”

万青峰心中暗道:神灯教消息果然灵通,金鞭叟等人失踪之事,江湖上并无人知道,他居然查出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句佛号,说道:“黄龙寺监寺智光师弟,据说也失踪已有多日。”

“那倒还有一个人。”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兄弟直到前天才知道的,那就是金刀门的无形刀邢铿。”无形刀邢铿也失踪,这是大家还不知道的。邢铿还是金刀门金刀无故的师叔,他炼成「无形刀」,伤人于无形,他居然也会失踪,这对大家来说,自然要大吃一惊,就杯终南五老的金鞭叟失踪一样的,会使人感到根很相信。

宁胜天续道:“兄弟把话扯远了,再说霍兄失踪之后,一直没有消息,直到五天前,兄弟据报,霍兄已经悄然回转霍家堡……”他口气一顿,取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润润喉咙,接着道:“兄弟听得大感惊奇,因为霍兄一直不肯担任敝教职务,但敝教却一直把他视同敝教的人,即使教中商讨什么重大机密事件,亦从不迥避,霍兄自己也并没把他当作外人,一向都是和兄弟行动一致的,这次如果发生意外,脱险归来,至少也该通知兄第一声,怎么会悄然回转霍家堡去。”万青峰心中忖道:这和皖西三侠如出一辙。

宁胜天续道:“兄弟立即赶去霍家堡,怎知霍五兄竟然言不由衷,不承认失踪之事,只说他遇上一位方外道友,邀他盘桓了半月有奇……”口气微顿,接道:“这话兄弟自然不会相信,再三探询他的口风,他却坚不吐实,据兄弟观察,霍五兄极可能遭受到很大的压力,使他有所顾忌,才不肯和兄弟实说,但兄弟又想不出江湖上有什么人能有这大的力量,使他禁若寒蝉?”

万青峰心中暗道:这话不错,以神灯教的势力,霍五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但想到李天群当着终南二老和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智通大师以及自己,也同样不肯说出心中的隐秘来,难道天下还有比这些人更有力量的人,威胁着他不成?大家依然没有作声。

宁胜天没待大家开口,接着说道:“兄弟看他坚决不肯吐实,也只得作罢,嘱他多事休息,在霍家堡住了一晚,就和他作别。此事既然给兄弟遇上,自然不会因他不说,就此不问,兄弟做事,从不半途罢手,因此离开霍家堡之后,就密令各地敝教弟子,从头查起,非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金赞廷道:“不错,宁老哥这做法兄弟完全赞同,事情岂能就此了结?”他是听了宁胜天的话,才想起师弟李天群也可能另有隐情,才会激动于怀,认为非查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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