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 旋风花(全)-21
第卅五章诡谋奇出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智虔大师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礼,问道:“老衲方才听南宫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位高人?”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上官靖。
上官靖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不灭禅师?”智虔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前辈高僧中,从没有「不」字辈的排行。
南宫老人道:“他叫不灭和尚。”
智虔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想必极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灭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上官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不灭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宫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不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不生不灭,你现在懂了吧?”
智虔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南宫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好生之德,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这意思原是三年之后,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不灭和尚,不忌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友,又是何人?”
南宫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上官靖应了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虔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会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无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星」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派人物。
这人就是不灭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个师傅——师叔萧临川,上官靖的「游刃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总管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扶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几人相侣偕进入静室。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对「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穴」,也有了经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道:“所幸上官少侠和沈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穴」受到禁制的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沈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就有好几位,譬如南宫老人、少林智虔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穴」受制,就不同了,力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并论?”
上官靖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脉诀」,「太素玄功」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脉诀」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卞药师回头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沈雪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毒了。”
上官靖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穴」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穴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缓再说。”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变,沉吟道:“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下了毒。”
沈雪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替他冲开「脑户穴」,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未清,又来一毒,上官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穴了,一旦解开禁制,剧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沈雪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几人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为他们切了脉。
上官靖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万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旦运功冲穴,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的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正说话之间,李小云正好走入。
卞药师道:“李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人去过?”
李小云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李小云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
李小云听得一惊,道:“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
沈雪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他们运功冲穴,下了「百步散」只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李小云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父女两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上官靖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李小云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入,上官靖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本,只听沈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从前练「易筋经」,师傅也是这样吩咐的,沈雪姑这样嘱咐自己,心中自然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之感,自然较旁人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上官靖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沈雪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上官兄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着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真使老身过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没有两样。”
老夫人问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穴,「脑户穴」禁制刚解开,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上官靖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碧落山庄,娘也不知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侠该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上官靖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沈雪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上官靖的练功,此时看到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去。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沈雪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上官靖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沈雪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靖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上官靖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练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了,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们的。”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上官靖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说着,就在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过经穴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天色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靖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为凛骇,出声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
沈雪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走到榻前,低声道:“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到了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上官靖背后,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穴」,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入过去。
她输入的真气,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过了盏茶功夫,沈雪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上官靖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然也就清了。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入密」向上官靖道:“靖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捷,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青,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这下沉雪姑不由得易然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动,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帮上官靖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沈雪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去就好,不怕分心。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然过了约莫顿饭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沈雪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到,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后心,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知会她不可作声。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霜,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里,不准任何人进来。”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她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暗作戒备。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飞霜在卧室内被人点了睡穴。”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进来。”
祝小青领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两人一起走了进来。李小云低声问道:“王婆婆,大姐找我?”王牙婆把她拉到边上,低低说了几句。
李小云点点头,就从身边取出易容匣,首先给飞电脸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貌,然后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飞电的面貌。然后由王牙婆和李小云两人动手脱下飞电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飞电的衣衫,王牙婆、李小云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给飞电穿上了。
王牙婆凑着祝小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祝小青点点头,就翩然退出房去。她扮了飞电,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王牙婆要李小云留在房中,自己扶着假扮祝小青的飞电,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条棉被,才返回静室,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沈姑娘,老婆子都办好了。
“很好。”沈雪姑道:“老夫人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卞伯父来了,你告诉他的情形,但不可泄露出去,只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
王牙婆点点头,道:“老婆子省得。”转身附着李小云耳朵,低声道:“沈姑娘要你留在这里,老婆子守到门口去。”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过没多久,飞电(祝小青)、飞霜去厨房端来早餐,放到小圆桌上,就退了出去。她们两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运功,不能有人惊扰,是不用留在静室之中,就退回房去。又过了一会,卞药师果然来了。
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药师,老婆子奉命守在这里,已经恭候您老多时了。”
卞药师道:“是沈姑娘要你在这里等侯老朽的了?不知有什么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
卞药师惊喜道:“今天刚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听沈姑娘说,老夫人此刻正由上官少侠和沈姑娘运功相助,好像是在逼出体内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不是也在练功吗?”
王牙婆道:“这个老婆子没听沈姑娘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今天清晨,静室中有人潜入行刺,手里握着一管唐门「黑芒针筒」,所幸沈姑娘发现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药师听得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是本庄的人?还是由外面潜入的?”
王牙婆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边的飞电。”
接着就把飞霜被人点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飞电,以便伺机套问飞霜口供,看她是不是同谋?另外也可以暗中侦察庄上有没有潜人贱人同党?飞电已经改扮为祝小青,只要按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此事目前最好不要泄露出去,等老夫人练功完毕,由老夫人亲自询问的好,详细地说了一遍。
卞药师听了连连点头道:“沈姑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智过人,这里就有劳王婆婆护法了。”说完,拱拱手,就转身往前厅走去。
时间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经上官靖、沈雪姑二人运功相助,已把引发的「金刚散」余毒,渐渐的逼出体外,本来剧烈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本来一阵青,一阵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沈雪姑缓缓收回按在上官靖「灵台穴」的手掌,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伯母体内「金刚散」余毒,似已藉着「洗髓神功」退出体外,现在你只要以「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放开手掌,让伯母自己再运一回气,就大功告成了。”说完,轻轻举足,跨下榻来。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伯母已经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以了。”
李小云望着大姐,忽然垂泪道:“大姐,我爹……”
沈雪姑拉着她,走到房门口,低声说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是结义姐妹,只要有办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说,早就设法救助了,只是上官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李小云道:“不是都是魔教炼的毒吗?”
“不一样。”沈姑娘轻声道:“上官伯母中的是「金刚散」,这种毒药,只是为了快速练成魔教阴功,所以只要改练「洗髓经」神功,把旁门功夫,化为正派的功夫,「金刚散」就会渐渐失去作用,可以退出体外。至于伯父等人被下的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从,听命于下毒之人……”
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无人可以控制,更谈不上要他坐下来练功了,何况又被暗下唐门的「百步散」,除了能把这两种毒药,一齐解去,别无办法。”
李小云道:“卞姐姐来了,就会有解药吗?”
沈雪姑道:“我大师姐那里,可能有大师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自无问题,就算没有「百草丹」了,大师姐也会另行设法,总之,等卞姐姐来了就好。”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已经跨下榻来,走到沈雪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雪姐姐,家母能够逼出入骨剧毒,全是你赐助之力,请受小弟一拜。”
沈雪姑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觉脸上骤然一热,连忙闪了开去,含羞道:“靖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们几个情同手足,这点微劳,还要说谢吗?”
上官靖站起身,正容道:“雪姐姐,你两次救了小弟,小弟几时说谢了?但你助家母退出余毒,小弟这是代家母谢你的。”
沈雪姑低笑道:“我为伯母稍尽微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你还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时候,差点出了事呢。”
上官靖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沈雪姑就把方才飞电闪进房来,被自己制住的经过,和他说了。
上官靖道:“会是飞电。”
老夫人点头道:“这就是了,她比飞霜来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身边的人了,唉,老身竟会一无所觉。”
上官靖道:“但她那管黑芒针筒从那里来的呢?”
沈雪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可能是放走唐纪中夫妇在逃的梅香给她的,也可能是另有人在暗中送进来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飞电,只要另有奸细,也一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老夫人道:“沈姑娘果然机智绝伦,方才一面给靖儿输送真气,一面还把事情处理得如此妥贴。”
沈雪姑粉脸微红,道:“伯母夸奖了。”
上官靖问道:“那么飞电如何处置?”
沈雪姑道:“她已经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没有接应的人,再由伯母亲自问她较好……”
话声甫落,只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远就响起孙小乙的声音,叫道:“王婆婆,快进去告诉沈大姐,卞姑娘回来了。”
王牙婆低声比道:“小乙,你声音不会放轻些,老夫人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你嚷什么呢?”
孙小乙道:“是卞姑娘回来了。”
上官靖喜道:“雪姐姐,是卞姐姐回来了。”一面急忙掀帘走出,道:“王婆婆,娘运功已经好了,谢谢你站在门口替娘护法。”
王牙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房中向来,深连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成了。”
孙小乙也连忙跟了进来,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兴,上官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连忙还礼道:“王婆婆、小乙,多亏你们大力相助,老身感激不尽。”
沈雪姑道:“小乙,你说卞姐姐回来了,人呢?”
孙小乙道:“卞姑娘刚到,现在万庄主书房里,小的特地先赶来报讯的。”
老夫人道:“娘总算把体内的「金刚散」余毒逼出来了,也该去谢谢大家,靖儿!我们一起到万庄主的书房去吧。”上官靖应了声「是」,
王牙婆在门口尖声叫道:“飞电、飞霜,老夫人要到万庄主书房去,你们还不快来伺候?”飞电、飞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声,迅快地奔了出来。
—齐屈膝道:“老夫人功练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飞霜一脸喜色,似是不像有假,心中暗道:“看来飞霜倒不是管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们起来,随我到万庄主书房去。”飞电、飞霜应了声「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来扶老夫人。
当下由上官靖、沈雪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孙小乙则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行人由长廊折人东院。上官靖跨进书房,就拱拱手道:“万庄主、各位前辈,家母练功完毕,特来向各位致谢。”
南宫老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少林智虔和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苍龙宁胜天、卞药师等人纷纷站起来。主人万青峰急忙朝门口迎来,拱着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贺。”
老夫人忙道:“老身应该多谢万庄主才是。”万青峰把老夫人让进书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裣还一礼,道:“老身一时不慎,误人旁门,不但蒙诸位道长原谅前愆,而且同情关怀,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气,老身能有今日,实出诸位之赐,老身不胜感激之至。”
大家都纷纷说道:“老夫人好说,如今练成神功,逼出奇毒,等于脱去魔教的枷锁,可喜可贺,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连说:“不敢。”
南宫老人呵呵笑:“老夫预计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经」神功练好,却没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老夫人道:“这是靖儿先练成功,再和沈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刚散」余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洗髓经」,走到智虔大师面前,说道:“二位大师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处岩洞中无意获得一方石函,里面所贮的就是这两页「洗髓经」,出至达摩祖师手笔。先夫虽然得此秘笈,却也因此惹来杀身之祸,老身和小儿托天之福,侥幸练成神功,但这册「洗髓经」,既是达摩祖师所著,应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谨以此经归还少林寺,请大师收下。代老身转呈贵寺方丈。”
智虔大师听得不由一怔,当年上官平得之沿穴,并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虽觉这册「洗髓经」是少林镇山之宝,却也不好意思向上官平说出索回的话来。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经归还少林寺,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连忙合十道:“达摩祖师所著「易筋」、「洗髓」二经,载之典籍,原为敝寺镇山之物,不知何年失落,至今少说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传言上官施主无意中获得此经,也只能说佛赐有缘人,敝寺从不敢说要向上官施主索回此经,如今得蒙老夫人慨然将此经见赐,使祖师手迹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万分感谢。老衲谨此向老夫人致谢,我佛有灵,一定会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寿绵绵,今后老夫人有什么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报答老夫人这份高义。”说完,双手接了过去。
老夫人道:“大师过奖,这本是贵寺之物,老身应该归还贵寺的。”
智通大师也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赐还经书,对少林寺来说,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会永远记得老夫人大德的。”
万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义,大家都十分钦佩,现在大家可以请坐了。”
卞药师朝卞药姑招手道:“药姑,你快来拜见上官伯母。”
卞药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药姑,拜见上官伯母。”
老夫人连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礼。”
卞药姑站起身,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到李小云手里,道:“谢谢妹子,这一路上幸亏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呢。”她塞给李小云的,当然是面具了。李小云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怀中。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了?”
卞药姑道:“见到了,先前她还不肯相信,后来我拿出妹子给我的一方手帕,她看到角上绣了一个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说出来意。她沉吟了一下,才说:师傅的「百草丹」,当年制的就不多,她那里只剩半瓶,就全交给我带来了。”
“她那里剩了半瓶?”沈雪姑道:“卞姐姐,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卞药姑道:“我一到这里,就交给爹了。”
卞药师道:“沈姑娘,药瓶在老朽这里,你要看就拿去好了。”说着,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古玉雕成的葫芦形药瓶,递了过来。
沈雪姑心头微微一动,接过药瓶,抬头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她是怎么形状的人?”这话问得很奇怪。
卞药师听出沈雪姑问这句话,必有原因,不觉一怔,问道:“沈姑娘,哪里不对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且听卞姐姐说出来了再说。”
卞药姑道:“令师姐了因,是个瘦高个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看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沈雪姑问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卞药姑道:“自然是缁衣了。”
沈雪姑又道:“青竹庵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曾见到?”
卞药姑道:“有一个小尼姑,约莫十六七岁,叫做净缘,旁的人我就没看到了。”
沈雪姑又道:“我大师姐有多大年纪了,脸上可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你还记得吗?”
卞药姑像在竭力地思索着,良久才道:“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
沈雪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条极淡的刀伤,若非细看,就看不出了,但卞姐姐和她当面说话,自然会看到的。”
“哦,我想起来了。”
卞药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点忘了,令师姐左眉有一道极细的痕迹,一点不错。”
“错了。”沈雪姑冷笑一声,突然右手疾出,一把扣住了卞药姑的右腕脉门,喝道:“说,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这一下突如其来,听得在场之人不由全都一愣。
卞药姑急得叫了起来,道:“妹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卞药姑呀。”
卞药师骇然道:“沈姑娘你说她不是药姑?”
沈雪姑冷笑道:“破绽太多了,第一,我大师姐是我师尊门下,只是跟大师伯学医,怎么会说师傅练制的「百草丹」?”
卞药姑道:“令师姐就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没有理她,又道:“大师伯的「百草丹」,每颗大如核桃,这个古玉葫芦,如何装得下?再说大师伯的药瓶,都是极普通的青瓷,那有这么讲究,用古玉做药瓶,这正是你们弄巧成拙之处。”
卞药姑道:“这明明是令师姐交给我的……”
“好。”沈雪姑道:“我大师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师姐是瘦高个子,说话冷冰冰,这些自然是你们从卞姐姐口中套问出来的,但卞姐姐告诉你们底里有一个小尼姑,叫做净缘,这就错了。净缘是个老婆婆,她这么说,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我们发现你是假冒的,再说我大师姐常年都是穿青衣,那会穿什么锱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迹,你易容而来,虽然瞧不出破绽,但这些话中已经露出了狐狸尾,还能狡辩吗?”
卞药师听得大急,问道:“你们把卞药姑怎么了?”
卞药姑眼看已被沈雪姑当场拆穿,却依然十分镇定,任由沈雪姑按着脉门,只是冷冷地道:“沈雪姑,算你厉害。”
卞药师又道:“药姑人呢?”
假卞药姑道:“她很好。”
沈雪姑左手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才放开右手,一面转身朝李小云道:“二妹、你先洗去她脸上易容药物,瞧瞧她是谁,她要混到这里来,我想一定是熟悉这里情形的人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易容盒来,把洗药剂涂到了假卞药姑的脸上去,然后用一块绒布轻轻擦去,果然立时抹去了一层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卞药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卞药姑,这时不觉失声道:“会是她。”这假扮卞药姑的人,原来是六天前已经逃走的梅香,看来碧落山庄也有易容高手。
万青峰哼道:“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雪姑道:“万庄主,此人关系重大,暂时且让章总管把她押起来。”
卞药师道:“不问问药姑的下落吗?”
沈雪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会有事的。”
万青峰已把总管章守勤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严加看守。”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两名庄丁押着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进来欠声道:“启禀庄主,可以请大家入席。”
万青峰点点头,就请大家到右首一间膳厅进餐。席间,大家自然要举杯向老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热闹。老夫人对南宫老人道:“前辈算起来该是贱妾公公的朋友,和先夫论交,已是低了一辈,上官一门,若没有前辈仗义援手,不但「洗髓经」早已落入贱人手中,就是靖儿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还有今天?所以前辈是上官一门的大恩人,靖儿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欢靖儿,靖儿过继给你老人家做义子也是应该的。”
宁胜天大笑道:“南宫老哥哥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当众提出来了,哈哈,上官小兄弟,你还不赶快磕头,拜见义父,咱们这许多人就是见证了。”
上官靖依言走到南宫老人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一面说道:“义父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南宫老人听他自称「南宫靖」,自然更加高兴,大笑道:“靖儿,你起来,老弟妹,这就对了,靖儿在你们上官家,是上官靖,但到了我南宫家,就是南宫靖,将来娶媳妇,一房是你们上官家的,可是咱们南宫家里,也得讨一房才是。”这话听得上官靖俊脸通红,但大家都随声附和,又要敬南宫老人的酒,作为庆贺。
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李小云以「传音入密」悄悄对南宫靖道:“大哥,你先到我的房间等我,一会我找你有事。”南宫靖不知她有什么事,依言走向后院。
推开李小云的房间,一股熟悉幽香的扑面而来,牙床锦被,流苏低垂,上官靖不觉心头一荡,环顾四周,虽然布置简单,但淡雅脱俗,显得格调高雅。夜色渐浓,沈雪姑还没有回来,上官靖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感觉就像是作了场梦,不由长叹一声。
“大哥,你在叹什么气啊?”李小云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意。
“云妹,没什么,我在想以前的事情,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上官靖问道。
李小云笑道:“大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机会谈谈心。”
上官靖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来日方长嘛。”说着顺手一拉,将李小云拉了过来,一起坐在床上。
李小云白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别生气。”
上官靖笑道:“你尽管问吧。”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一直没有机会给我们讲讲在碧落山庄的事情,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位楚琬姑娘对你有情是不是?”
上官靖脸一红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小云笑着道:“你先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回头我在告诉你。”
上官靖红着脸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也没什么。”说着就将大概情形说了。他说的倒也不假,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楚琬对他处处都很照顾而已。毕竟上官靖只呆了七天时间,楚琬虽然心里很喜欢他,但是两人也还没有机会来倾诉爱慕之情。
李小云听完笑道:“大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楚琬姑娘对你有情了?”
上官靖赧然道:“要说我完全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而且老实说,楚姑娘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只可惜明珠暗投……”
李小云笑道:“这还不简单,有机会把她争取过来不就行了。”
上官靖赧然道:“云妹,瞧你说的……”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我是说实话,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天你和大姐一起迎战伯母,楚琬姑娘伤心地扭头就跑,就是瞽子也能看出她对你的情意。”
上官靖道:“我没有注意到,当时那种紧张的情形下……”
李小云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看到,所以才告诉你咯。我看楚姑娘也是一个好姑娘,你能忍心看她在那种环境下越陷越深?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对咱们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于公于私,你都应该争取她弃暗投明,否则,她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上官靖陷入了沉思,李小云的话无可辩驳,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先别想了,小妹还有礼物要送给大哥呢。”
“哦,云妹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愚兄?”上官靖诧异地道。
李小云神秘一笑道:“三个大美人。”
“什么?云妹,你搞什么鬼?”上官靖大吃一惊。
李小云娇声道:“别急嘛,大哥,听我给你慢慢说嘛。”接着就将那天她和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人商量的事告诉了上官靖。
上官靖听完道:“云妹妹,我很感激你这么大度,雪姐姐我没有话说,但小青和卞姐姐……”
李小云娇嗔道:“怎么,你看不上她们?”
上官靖道:“这怎么会呢?我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是这样对她们是不是太委屈了?而且她们的长辈是否会同意?”
李小云娇笑着道:“大哥,你终于说漏嘴了吧。”
上官靖愕然道:“我怎么说漏嘴了?”
李小云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的胃口倒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