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踏莎行(全本)-15
【第五部】【第二十一章】回春妙手
「第二十一章」回春妙手
镖芒距南宫子诚身後尺许,突自动爆裂,化作九道芒雨,罩袭要害重穴。程道平子母神镖武林独步,手法奇奥,一百不失一,故子母神镖之名享誉大河南北。只见南宫子诚身形疾转,右掌平胸疾划,望外一拜,将袭来镖雨悉数震飞开去,没於雪地中。南宫子诚慑人目光注视了程道平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快步迈入朝阳寺。程道平面色大变,心中大感凛骇,忽闻身後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只听维摩上人笑道:「程施主,此人委实招惹不得。」
冷面秀士诧道:「为什麽?此人是何来历?」
维摩上人道:「此人是大内一等神鹰侍卫南宫子诚大人,一身武学已臻化境。」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惊道:「宫廷武士难道也插身这段江湖是非麽?」
维摩上人摇首笑道:「南宫大人非但不过问此事,而且请老衲将朝阳寺划为禁地,大人说过只要武林中人不危及官庭社稷绝不干预江湖是非……」话声略略一顿,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言,绝不是南宫大人故作傲慢,身份有别,他岂能与庞施主订交,何况此时此地更有碍难。」
冷面秀士不禁默然,须臾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自讨无趣,焉能怪得南宫大人,但南宫大人为何来此?」
维摩上人道:「南宫大人受命川驻晋抚衙门,以为官廷耳目,晋抚清廉正直,与南宫子诚私交甚笃,其甥明秋入闱,欲借朝阳寺一席之地攻读,南宫大人持晋抚亲笔手函相求老纳……」
庞雨生道:「上人惠允了麽?」
「自无不允之理。」维摩上人压低语声道;「昨晚老衲与南宫子诚倾谈甚久,发现此人身怀奇学外,更精擅风鉴,他说老衲煞气直冲华盖,干戈难免,但可转危为安。」
庞雨生双眉微微一皱,道:「他真是晋抚所遣麽?依在下看来,他来历似谜,未必是真,其中定有蹊跷。」
维摩上人捋须微笑道:「晋抚系老衲方外至交,笔迹真假哪有不识之理,老衲更在晋抚衙内与南宫大人数度晤谈,庞施主太多虑了。」一条身影生山崖後冒起,身法如风掠至。
庞雨生道:「高少庄主神色匆匆为何?」
来人却是高雨辰,道:「黑白两道高人均络绎不绝往五台而来,风闻天外三凶中极难惹的白眉老怪师徒亦在五台山外现踪。」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诧道:「白眉老怪,黑白两道高人相继而来定非无因,谅掌门人决无不知之理。」
维摩上人神色平和,淡淡一笑道:「他们与庞施主来意并无不同,明月师弟离山他往,事前老衲毫无所悉,事後更无所知,江湖谣传,虽言人人殊,但有一点相同者,就是说明月师弟七人同在一处罹受暗算决非偶然,屠三山失窃藏图,明月师弟等必然知情,是以连想到老衲身上。」
冷面秀士道:「此说绝非捕风捉影,来源有自,大师知藏图下落否?」
维摩上人叹息一声道:「老衲仍茫然无知。」
冷面秀士道:「在下相信掌门所言乃是实情,但白眉老怪难见信,看来贵山难免兴起干戈。」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此刻,山道上人影纷纷,络绎不绝。
黑道枭雄百足天蜈皇甫炎一行中数人健步如飞奔行着,皇甫炎只觉畅然无阻,不禁诧道:「难道五台竟一无戒备麽?老夫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身形魁梧紫髯老者道:「武林传言五台已知屠三山失图下落,小心要此乃无极帮主嫁祸江东之计,看来此行必然徒劳跋涉。」
皇甫炎摇首答道:「未必见得,维摩秃驴心计深沉,他按兵不动,必暗有图谋。」正说之间,岔道上忽转上白眉老怪师徒两人,後随貌像狞恶,装束甚奇的短装矮小汉子四人。皇甫炎不禁面色一变,暗道:「怎麽这老魔头又重出江湖了?」
白眉叟瞥明皇甫炎,眼中闪出一抹凶光,哈哈大笑道:「皇甫当家你我久违了,不料这些年来皇甫当家名动北七南六十三省,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委实自不量力。」
皇甫炎亦放声大笑道:「老英雄谬奖了,不过话说得不错,目前你我均无望威风江湖了,据在下所知後一辈人物就有数人身负绝学,你我与他一比,不啻霄壤之隔。」
白眉叟目中凶焰逼射,厉声道:「老夫也曾风闻迩来新近崛起几个武林後起之秀,皇甫当家不妨报上几个姓名,老夫偏要试试他们究竟有何惊人艺业。」
皇甫炎微微一笑道:「老英雄不问,在下也要告知。」
白眉叟道:「皇甫当家说出来听听。」
皇甫炎道:「那蒙面黑衣自称神木令主者,一身武功尽得神木尊者武学神髓,更有金刀四煞为辅,不啻如虎添翼。」
白眉叟冷冷一笑道:「风闻皇甫当家曾与此人相遇。」
「不错。」皇甫炎道:「但在下敬仰神木令及时抽身而退,却未印证武功。」
白眉叟诧道:「皇甫当家却为何对此人倍加赞扬?」
皇甫炎道:「在下并非无的放矢,来源有自,老英雄他日必能遇上此人,就知在下之言不虚。」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夫定要会会他。」
忽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凭你也配,你与神木令主者会面之日就是你白眉叟毕命之期。」
白眉叟厉喝道:「什麽人?」四外沉寂,寒风飕飕,杳无一人。
皇甫炎道:「今日五台风云聚会,黑白两道朋友不约而同赶来,老英雄欲显露身手,不必急在一时,藏头露尾,宵小之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理他则甚。」
正说之间,山道上忽迅疾如风掠上数条人影,为首者正是钱百涵。钱百涵与白眉叟擦身而过,他见得白肩叟长像甚怪,不禁多望了一眼。白眉叟鼻中微哼,倏地长身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往钱百涵後抓去。钱百涵似脑後长了眼睛一般,上半身陡地望前一冲,旋身疾转,右足踢出,一式「撩云飞星」,带出一缕劲风踢向白眉叟会阴穴。他不但身法奇快,而且玄奥疾厉,攻其必死之要害重穴,白眉叟心中大为凛骇,猛地缩腹挫腰,两足一点,飕的潜龙升天拔起。只听钱百涵冷笑一声,转身往五台一座高峰奔去。白眉叟身形飘落,面色铁青。
皇甫炎笑道:「这位少年亦是在下方才所说的几位武林後起之秀其中之一。」
白眉叟厉声道:「他是谁?」
皇甫炎道:「此更多txt小说下载-美文社-人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名唤钱百涵。」
白眉叟不禁一怔,道:「怎麽有两个神木贼秃传人?」
皇甫炎道:「二者之内必有一真,但不论是真是假,他们两人均非弱手。」白眉叟来时一腔狂傲气焰为之稍敛,暗感百足天蜈皇甫炎并非故作危言,不禁嘿嘿冷笑。
皇甫炎知他色厉内荏,不由口角含笑,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走吧。」人影如飞登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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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台山谷中金钟传响,回波不绝,维摩上人将碧虚岩敬福寺辟作了迎宾待客之所。敬福寺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尤其寺外聚星坪平坦辽阔,春暖花开之际,眺览四山云起,绿碧香翠,天风送涛,松竹摇曳,令人神醉。朝阳寺内南宫子诚壮门不出,阅卷吟哦。
蓦地——门上传来击敲声响。南宫子诚道:「什麽人?」
只听响起悟通语声道:「贫僧悟通,特来拜谢不杀之德。」
南宫子诚离座而起,拔开未拴,示一眼色,禁悟通不慎多言以免形迹败露,含笑延入内面,道:「在下冒昧失手,只是愧疚不胜,大师何出此言,岂非使在下无地自容了麽?」
悟通转身掩好木门,突压低语声道:「今日本山到得武林高手着实不少,掌门人命贫僧转致大人,人无害虎意,虎却有害人心,嘱大人留神一二。」
南宫子诚微微一笑道:「这个自在意料中,在下胸有成竹,无虞来犯,倒是本帮是否另有人乔装混在群雄中?他们必有凶危!如不慎恃强出手,不但前功尽弃,而且恐为本帮带来奇祸。」
悟通摇首道:「本帮恐无人参与其事,否则总坛必有传讯。」
南宫子诚面色凝肃,道:「如此更好,但在下所负使命可事倍功半之效,黑白两道武林高手云集五台,未必同心,有道是薰犹不能同器,一言不合,定然大打出手,掀起血腥杀劫,那潜迹在五台隐名人物怎能视若无睹?」说此似脑中灵光一闪,接道:「在下意欲今晚去聚星坪窥探群雄举动,或可侦出他们真正来意。」
悟通道:「南宫大人准备只身前往麽?」
南宫子诚道:「大师必另有高见。」
悟通道:「大人不可以身涉险,贫道之意宜采观望之策。」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帮主授我全权,见机行事,岂能守株待兔。」说着仍是微微一笑道:「朝阳寺内外景物地势在下甚是陌生,大师可否引导在下一游?」
悟道忙恭道:「贫僧遵命。」躬身领着南宫子诚走出门外,不厌其详地讲解寺内景物,逐处游赏。两人转了一圈,由偏殿穿过一道回廊走回香积厨下,南宫子诚一眼瞧出那老僧蹲在灶孔前生火。
南宫子诚微笑道:「在下作客贵山,并非短短时日可了,日後相烦之处必多,大师可否为在下一一引见?」
悟通合掌答道:「大人乃本山嘉宾,如有所命,只管吩咐就是,大人未免太客气周到了。」厨下共有三僧,遂一一引见。南宫子诚知那老僧名百残,丝毫不形於颜色,偕悟通同返房中。悟通与南宫子诚又坐谈片刻,告辞而出。他一出寺门,即望寺侧崖底电泻扑下,掠落崖底,只见一幢茅屋结藏於崖石穹窿内,只有松萝藤蔓密翳,外人无法察觉。
悟通疾闪掠入,只听一浓重川音苍老语声道:「南宫子诚一无破绽麽?」一条迅快如鸟般人影落在茅屋屋後,疾闪隐去。
屋内悟通答道:「此人气度非常,必是帮主亲自所遣,负有极艰钜任务,我等不能胡乱猜测,自取罪戾。」
只听又一语声道:「但此事分明内有蹼跷,南宫子诚所说暗语,只有沙舵主知晓,他必从沙舵主处而来,我等怎未获知沙舵主传讯?」
蓦地——一道鸽哨尖锐划空,电泻沉落,只见一只白鸽迅如流星穿窗而入。忽闻哈哈笑声道:「我等太多疑了,沙舵主传讯证实了南宫子诚本帮内三堂护法,咱们走吧。」
茅屋内鱼贯闪出三僧,为首一僧约莫五旬上下,塌额尖颔,豆眼小鼻,貌像阴骘,身着一袭破旧灰色僧袍,手持一柄青钢禅杖。紧随身後乃一蟹睑中年僧人,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肩後斜系一柄连鞘钢刀。
殿後一僧正是悟通,他们点地欲起之际,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无极帮匪徒竟潜藏在僧侣内,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条身影疾闪掠出,只见丈外处现出一蓝衫怪人,身长八尺,两道吊客眉高高耸起,棱眼小鼻,颧骨外凸,獠牙掀唇,双目开阖之间精芒慑人心魄。三僧不禁面色大变,为首一僧呼地禅杖击挥出,啸风刺耳,势沉力猛。
蓝衫怪人冷笑道:「老夫要砍断你的右臂。」青霞疾闪,电芒飞奔。只听一声惨嗥起处,血光迸射,僧人一条右臂离肩飞落,青钢禅杖甩起半空,堕向十数丈外。
蓝衫怪人厉声道:「老夫还要取你左臂。」剑扬滚奔,势若奔电。那僧人仅剩下的左臂应剑落地,惨嗥甫出口际,只见虹飞电卷,一颗秃驴离肩飞起,鲜血飞溅,喷射如雨。悟通几曾见过如此迅厉剑势,不禁胆寒魂飞,身形一矮,遁跳而去。
蟹脸僧人心神猛凛,大喝道:「朋友,你忒心狠手……」「辣」字尚末出口,蓝衫怪人已自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式「神龙翻云」,头下足上化为苍鹰攫免扑下,左手五指抓入僧人肩胛骨内,身形沾地即起,挟着蟹睑僧人穿空斜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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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子诚独处室中,握卷琅琅诵读:「出岫何幽独,倏然闪碧空。
遥分秋水影,忽度夕阳风。
长天不留迹,冷月芳为容。
归宿应何在,崆峒第一峰。」悠扬顿挫,铿锵入耳。
蓦地,门外响起重物倒地声,他不禁一怔,启门一望,只见是悟通踉跄仆地,倏又立起,脸上悸容犹存。南宫子诚惊诧道:「大师遇上何事?」
悟通便将前情叙出,道:「长身怪人武功辣毒犹自小事,贫僧遁逃之际,忽感脑後吱吱怪鸣,四面一望,原来是一只通体赤红,长约尺许毒蜈追来,不禁亡魂皆冒,迳奔来此处,那知青蜈追至寺外竟自动折回。」
南宫子诚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悟通道:「何事惊异?」
南宫子诚道:「此物分明是百足天蜈皇甫炎豢养,但长身老怪何能与皇甫炎沆瀣一气。」
「长身怪人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此人名廖独,一向独来独往,绝不与人共事,貌似中年却已逾六旬,武功已臻化境,帮主风闻廖独现踪,已传讯在其现踪之处严密注意。」
悟通面色微变道:「看来廖独已发现本帮隐秘,更认出资僧形貌,如不及时除去,祸将不测。」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道:「这话不错,不过廖独绝不致向掌门人当面索人,因无确切佐证,依在下之见大师不妨避不露面,推称伤重未癒无法行动。」说着,语声转沉,道:「本帮尚有人手潜迹五台麽?严命不得节外生枝,致误大事。」
悟通心神一凛,答道:「本帮只贫僧三人在此。」
南宫子诚面色寒肃道:「大师速离,无事少来此朝阳寺。」
悟通道:「贫僧遵命。」疾闪出室而杳。
南宫子诚缓缓步出寺外,迳往聚星坪走去。聚星坪上云集五湖四海天下豪雄,五台派在坪上摆设数十桌素宴,并有山泉自酿陈年佳酿,芳冽甘醇。席间最惹人注目的独数白衣银神龙翱翔师徒三人与北岳名宿虯龙神鞭苍恒毅踞坐一席,高声谈笑,旁若无人。
於中龙拈杯就唇,目光不时移向邻席降魔八掌雷玉鸣座上。原来邻席雷玉鸣偕同其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混元爪侯迪,神鹰七式廖独低声谈论。准上隐叟祝秋帆乔装一白发苍苍老叟,迳向白衣银神席上走来,笑道:「龙老儿,你我又在此遇上了。」
龙翱翔听出语音稔熟,憬悟出何人,大笑道:「原来是你。」
苍桓毅道:「这位朋友是谁,可否为苍某引见?」龙翱翔以蚁语传声说明祝秋帆乃乔装改扮。
苍桓毅微微一笑,道:「算我有目如盲,罚酒三杯。」连斟三杯满酒仰饮而尽。
祝秋帆抢过酒壶,道:「如此好酒,岂能让你糟蹋了。」他们谈笑时,武林豪雄仍络绎不绝到来,片刻之间,聚星坪上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百数十人。
蓦地——喧嚣如潮语声顿然寂灭,鸦雀无声,松林雪径上突现出天外三凶白眉叟师徒两人,身後紧随着六个面目阴骘短装汉子,身法飘飘登上聚星坪来。白眉叟威名如昔,震慑全场。突然响起一声哈哈朗笑道:「好大的威风,却吓不到你我,来,钱老弟,咱们痛快地饮上几杯。」
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对坐一席,互举酒杯一饮而尽,旁若无人。白眉叟目中威凌逼射,面上冷布森厉杀机,朝一张空席上坐下,招手示意执役僧人过来,沉声道:「老夫愿求贵上一见。」僧人喏喏连声而退。
钱百涵忽自言自语道:「既来之则安之,急着见面又有何用,何况五台掌门未必惧怕你。」
白眉叟大怒,须发怒张,厉喝道:「小辈多管闲事,稍时老夫定要让你知道厉害。」
钱百涵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白眉叟能耐也不过尔尔,倘要动手在下立即奉陪,不然你乖乖地坐着那儿恭候五台掌门人出见。」
白眉叟只觉怒不可遏,一个青衣汉子突身形电欺在钱百涵身侧,右手斜切而下,而指分竖如戟,横戳钱百涵双目。此人出手奇快,迅辣歹毒,错非钱百涵,非要折在当场。钱百涵冷笑一声,坐式不动,右手疾弧反扣在青衣汉子腕脉上。克察一声,只听青衣汉子惨嗥出口,一条右臂被生生拧折,血涌如注。钱百涵猛一翻身,右足踢出。青衣汉子身形倒撞飞出,捧在白眉叟身侧雪地上,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
知府公子恶疾获愈,风声不胫而走,金陵无人不知,相争延请,但严晓星与余化鹏则畅游金陵胜景,栖霞山,胭脂井,登险凭第,令人留连忘返。那日,朝阳正上,严晓星与余化鹏等人登临燕子矶观赏江景。燕子矶在金陵北郊,滨临长江,巨石峥嵘,一面临陆,三面环水,形如燕子突入江中,故名。矶上有亭,登高俯瞰,悬崖绝壁,波涛拍岸,远眺江心,风帆沙鸟,一望无际,不禁心旷神怡。
忽闻一阵奔马急骤得得蹄声传入耳中,余化鹏由亭左望去,只见矶下来路小径中,现出一匹快马,骑上人似为一官差模样,不禁一怔。骑声戛然而止,片刻时分,一条黑色人影疾掠入亭,但见一浓眉虎目,中年大汉身着护卫官衣,朝余化鹏等人抱拳一拱,含笑道:「李知府有急事相请严公子。」
余化鹏面色一惊道:「莫非李大人令郎病有变?」
那大汉微笑道:「知府公子已健步加飞,啖食异於常人,李大人系另有要事相请。」
余化鹏略一沉吟道:「有劳覆命大人,就说我等立即回城。」
大汉抱拳一揖道:「在下告辞了。」转身疾掠而去。
纽逢春目送大汉背影消失後,目露诧容道:「那人似非府署中差役,面目陌生,而且武功颇高,其中必有蹊跷。」
严晓星微笑道:「不管此人来路如何,见了李大人自然明白。」数人下了燕子矶,施展上乘轻功疾奔回城,到了府衙,迳自走入内邸。
李仕荣早在滴水檐前恭候,目睹严晓星等人,捋须大笑道:「小别一日,心中思念不已,下官意欲与严公子作竟夕之谈,亲翁若有事请回镖局去吧。」
余化鹏闻言,知李知府定有要事与严晓星密商,自然会意笑道:「恕我等不奉陪了。」偕同镖局中人转身离开府衙。李仕荣牵着严晓星急步走入一间复室,室内悬着四盏流苏宫灯,映得一室光辉如昼。
严晓星道:「大人有何事与在下商谈?」
李仕荣微微一笑,道:「公子且请坐下,容下官细叙。」
一张大理石方桌上已摆上八色精致菜肴,李仕荣敬了一杯酒,笑道:「你我不必拘谨,下官知道武林中人豪迈成性,尤其你我已成忘年之交,更应脱略。」
严晓星道:「在下遵命。」
李仕荣忽正色道:「公子医道通神之风声现已传遍了金陵一府九县,竟向下官恳求转邀公子治病的不乏其人。」
严晓星道:「在下知道,但事先应预为防范,匆忙之际竟忽略其事,殊感失策。」
李仕荣微笑道:「今晨,漕运总督忽遣人相邀过府,这位总督大人满腹诗书,严正不阿,敬重侠义之士,嫉恶如仇,与下官最为气味相投,下官去後,他开门见山就提起你严公子……」
严晓星诧道:「在下与总督大人并不相识。」
李知府哈哈笑道:「公子现在名气大了,总督焉有不耳闻之理,他说他府中藏有一位武林林高手,虽然漕运总督辖下不乏江湖豪雄,但此人却秘密隐藏着,除了总督自己及一老仆外,并无第三人知情。」
严晓星目露讶异之色道:「为何如此隐秘?」
李知府摇首答道:「下官不知详倩,但总督见告说这位武林高手知杀害令尊主凶是何人,是以请严公子前往面晤那位武林高手,不过此事必须隐秘谨慎。」
严晓星心中将信将疑,道:「大人,你我这就要去麽?」
「自然。」李知府道:「我等藉治病为由,以避旁人耳目。」立命备轿。两顶小轿迳自抬入漕督私寓内厅前放下。
漕督是一五旬开外,貌相清瘦老者,朗笑迎出,与李知府略一寒暄後,即目注严晓星端详有顷,道:「这位就是严公子麽?果然人中龙凤,委实难得。」一把拉住,趋入内厅。
宾主落座後,漕督即道:「贱内染有痰喘之疾凡廿余年,经医诊治,并末断根,每至春秋节会变换之际必然发作,喘气难眠,筋骨酸痛,苦不堪言,闻得公子精擅岐黄,妙手成春,烦为施治如何?」
严晓星察觉窗外有条人影疾闪而过,不禁心神猛剔,知总督秘不外泄必有原因,遂笑道:「有病即有治,在下不敢自诩着手成春,只要不是死疾,谅可痊癒。」总督大喜,引入内室。
严晓星施以针灸之术,并处下一方後,偕同总督回至内厅与李知府倾谈琴棋书画六艺。饭後,总督留严晓星稍住一两日,李知府遂告辞而去,是夜,严晓星与总督在书房对弈,落子丁丁,言谈之间,丝毫不涉及那武林高手之事。
三更时分,总督亲自引着严晓星走入书房隔邻一间秘室,室内陈设雅致,几榻俱全独无窗户,总督笑祝安眠告辞走出。严晓星拴好房门,和衣而卧,不禁思潮起伏,只觉总督命他独宿於此其中必有原因,似有不解其故。寻思有顷,忽憬然而悟,脱去青衫鞋袜拥被而卧。片刻时分过去,突闻轻敲房门之声,略一沉忖,道:「什麽人?」翻身起床,赤足下地开门。
一黑衫中年人探身而入,手捧一只盖碗,和颜笑道:「在下方琼,忝充内府武士,奉了夫人之命送燕窝汤公子饮用,不想惊扰公子清梦,还请见谅。」
严晓星道:「有劳方兄了,方兄稍坐如何?」
方琼将燕窝汤放在桌上,抱拳笑道:「不敢惊扰,恕在下告辞了。」匆匆走了。严晓星微微一笑,重新拴好门闩回榻坐下。
蓦闻一苍老话声道:「严公子请施展缩骨功速入。」严晓星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壁嵌一幅画屏缓缓向内开去,忙跃身而起,施展缩骨术,缩为一小儿身如离弦之弩穿了入去。
但见一老叟提着气死风灯,含笑道:「公子请随老奴去见一人。」严晓星身形复原,随着老叟走去。
灯光昏黄黯弱,严晓星察出行经之处是一条弯曲逼窄暗道,不觉进入一间石室。室中燃有一盏油灯,方广不过两丈,室内仅有一榻一桌一几,榻上坐着一位头童齿豁,乾枯消瘦老者,目中逼射精芒,道:「严公子,恕老朽无法亲身出见,公子请坐。」那引严晓星而来的老叟已失去踪影。
严晓星凝视着老者,发现老者披着一件宽大黑袍,自颈以下均被盖蔽着,手足都无法察见,面色沉肃道:「老前辈相召为了何事?」
老者目光炯炯,答道:「公子明知,何必故问?」
严晓星呆了一呆,道:「那麽老前辈是确知杀害先父主凶是谁了?」
老者点点头,目露黯然神色道:「不但确知,而且老朽还可说是帮凶。」
严晓星道:「在下只诛元恶,不究胁徒。」
老者长叹一声道:「难得公子明白事理,有此一念足可招致百世其昌,风闻公子天涯寻仇,不知已否找出一丝线索麽?」
严晓星道:「略有端倪,只待证实。」
老者道:「但不知公子胸中之疑是谁?」
严晓星忖道:「此人举止言语甚奇,既已知主凶是谁,尚要套自己口气则甚?」不禁沉吟不答。
老叟测出严晓星心意,道:「公子难道信不过老朽麽?」
严晓星道:「迄至如今,在下尚不知老前辈姓名来历,兹事重大,恕在下有不得已的苦衷。」
老叟道:「公子请揭开老朽袍衫一瞧就知。」严晓星不禁一怔,走向前去,揭开老叟袍衫,凝目望去,不由骇然。原来老叟四肢已然乾枯如柴,肤色枯黑,不言而知,可以推断出已残废多年。
老叟浮出一丝苦笑道:「此乃杀害令尊主凶所为,现在公子可以相信老朽了?」继又长叹一声道:「老朽并非不愿吐出真凶姓名,但恐公子不予置信。」
严晓星沉声道:「在下所疑,为武林卓着声名正派高人乾坤八掌伏建龙。」
老叟目中突逼奇光,道:「公子委实睿智无匹,不错,是伏建龙有此重嫌。」
严晓星诧道:「在下也曾多方查究,昔年参与其事者,均说主凶诡秘本来面目,老前辈怎知他有重嫌?」
老叟摇首笑道:「公子错了,今日仍留在人世者均是末从之辈,只参与侵袭紫霞山庄,并不知其他,但参与机密者,均墓木已拱,骨灰不存,惟老朽仍苟延如今……」
严晓星道:「在下有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老叟道:「公子有话不妨请问,不过老朽已知公子胸中之疑,何以老朽能活着逃出,焉知不是苦肉计。」
严晓星心中暗惊答道:「不错,在下正有此疑虑。」
老叟目中忽现泪光,似忍不住夺眶而出,顺颊流下,长叹一声,凄然笑道:「老朽名唤乔延年,在侵袭紫霞山庄之前两月,友人黑灵官胡黑儿忽匆匆来访,谓其与天外三凶结怨甚深,约定在关外白沙屯东黄土岭上清结旧怨,肯邀老朽助拳,老朽当然不便拒绝,但谓凭我等;两人怎是天外三凶之敌。
胡黑儿言尚有其他友好相助,拉了老朽就走,赶至北邙深入一处古塚内,拜望一位神秘武林人物……」
严晓星道:「那位神秘武林人物无疑是伏建龙了。」
乔延年道:「见面时不知,事後方知。」说着慨然长叹一声道:「伏建龙隐秘本来面目,盛宴款待於老朽,怎知酒中竟暗放奇毒,并在身上下了禁制。」
严晓星道:「老前辈难道不会设法逃出麽?」
乔延年摇首苦笑道:「老朽昏睡三日,不知人事,醒後发现睡在一宽敞石室中,同室中竟有十九位武林知名高手,互问之下均不知缘由,都说受友人之邀,共谋歼除天外三凶,正在互相惊疑之际,那伏建龙突然出现……」
严晓星道:「他显露了本来面目麽?」
「未曾。」乔延年道:「依然是黑衣蒙面,语音温和道:「近年来天外三凶羽翼日丰,耳目众多,深恐泄露机密,为此不得不慎重将事,诸位现在已置身在北邙千里之外,密迩三凶窠穴附近,今晚子时便要发动奇袭,老朽已摆下三席酒宴与诸位商议如何行事。」说完,立时肃容出室。
「我等惊疑不止,均不知他如何将我等带出千里之外。」
严晓星道:「老前辈尚未察觉体内有异麽?」
乔延年道:「未曾察觉,但有异感,所以在酒席宴前虽饮下酒後,但又暗中逼出留置口腔内,以三焦真火炼化,一面暗中观察右座诸人神态变化,渐渐察觉众人目中神光呆滞,不禁心神大震,遂佯装浑噩,以防伏建龙发现。」
片刻之後,伏建龙大笑道:「诸位都明白了,此刻距子时不远,三人分成一拨,由老朽指定方位进袭,说後又向我等逐人附耳密语。」
严晓星诧道:「他说什麽?」
乔延年冷笑道:「他令老朽监视同行两人,如发现有异,立予格杀。」严晓星默然不语,暗暗痛恨伏建龙心狠意毒。
乔延年道:「子时展开行动,是夜,星月无光,一片墨黑,但老朽凭着夜眼,隐约瞧出前途景物似是紫霞山庄,老朽不由大惊,知是什麽事了,又无法撇开两人,只得逞险暗算,虽侥幸得手击毙两人,但已迟了一步……」
严晓星面色微变道:「莫非先父已遭了毒手?」
「不是。」乔延年道:「老朽赶至紫霞山庄内,匪徒已展开猛厉袭击,幸亏老朽途径甚熟,遇上庄内高手阻挡时,便藉动手之间低声说明老朽非敌必需面见令尊,但无法令他们置信,费尽艰辛设法将令尊诱离说明内情。令尊凄然一笑道:「事至如今,已无法偷生,虽不知匪酋是何来历,却知匪酋志在甚麽。」遂交付老朽一物,命老朽逃离将此物埋置一处。」
「是什麽珍贵之物?」
乔延年黯然一笑道:「骊龙谷藏珍洞府各处禁制图解。」
严晓星目光沉凝,道:「老前辈既有逃离之策,为何不说服先父偕同逃走?」
「问的好。」乔延年目中神光一亮,道:「公子知道为何令尊怀着必死之心麽?」严晓星摇首不语。
乔延年长叹一声道:「凶邪既有周密部署,已有斩草除根之意,决不容紫霞山庄一人逃生,令尊知之甚深,决意背城一战,或可置之死地而後生,何况老朽亦无能生离紫霞山庄,可怜同行十九人,除了老朽暗算歼毙两人外,其余十六人俱遭灭口了……」
严晓星目中怒焰逼射,道:「都死了麽?」
乔延年点首,目露黯然神伤之色道:「俱死在紫霞山庄。」
严晓星诧道:「那麽老前辈何以能逃出?」
乔延年叹息一声道:「老朽藏身在紫霞山庄米仓内,隐埋三日之久,伏建龙搜觅三日,终不为所获,但老朽耳闻他们谈话,说老朽必然逃出紫霞山庄外,但奇毒禁制已然发作,无法逃出百里外,但令尊之物绝不能让老朽带走托付他人。」
「禁制已发作麽?」
乔延年点首凄然一笑道;「两腿已发作,老朽止住血行,逼住穴道,将体内之毒尽驱之腿膝以下,俟匪徒退走後,爬出米堆之外,找来两根铁拐,撑行代腿,可怜令尊令堂均自绝於大厅中,面目全非……」严晓星忍不住泪如涌泉,顺颊滚下。
乔延年忙道:「公子不必悲痛,老朽说过令尊令堂面目全非,或李代桃僵,未必不尚活在人世。」
严晓星不禁精神一振,道:「真的麽?」
乔延年道:「老朽只作此猜测而已,但愿如老朽所料。」说着语声略略一顿,接道:「老朽密嘱总督大人将公子引来此处,志在告知公子三事。」
严晓星道:「那三件?」
乔延年道:「令尊未必死去,前已相告。其次,无极帮首脑老朽心疑并非伏建龙,幕後尚有主使人。」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老前辈从何而知?」
乔延年道:「老朽藏在米仓之内,亲耳闻得伏建龙与另一人谈话,但那人未能生离米仓外。」严晓星料不到伏建龙身後尚另有其人,不禁愣住,半晌未置一词。
乔延年道:「望公子勿因伏建龙而误入歧途。第三事就是令尊相托之物关系重大,此物一得,就可详解藏珍处各处禁制解法,不过此物现不在老朽身上。」
「现在何处?」
「藏在台城一处墓塚之内,只有老朽能认出当年埋藏之处,必须设法带出老朽。」乔延年面色严肃道:「最重要的,严公子不要认定伏建龙就是正凶,须利用伏建龙找出幕後的主使之人。」
严晓星颔首道:「谨如老前辈所命。」说着目注乔延年良久,徐徐接道:「如果在下试为疗治老前辈四肢得以复元,自可由老前辈找回先父遗物。」
乔延年凄然一笑道:「绝无可能,严公子不必怜悯老朽。」
严晓星道:「明晚在下当再来此试为医治。」抱拳一揖,转身走去,耳闻乔延年连连叹息之声。老仆已在深暗甬道远处守候,目睹严晓星走来,即启开壁堵,一言不发。严晓星只冷冷看他一眼,步入书房,天色将近破晓,即和衣假寐。
一个更次後,天色已是大亮,忽闻门外总督朗朗大笑声传来道:「公子昨晚睡得安甜麽?」
严晓星一跃而起,开了房门,只见总督满面春风立在门外,身後紧随着一锦衣武土,遂含笑道:「在下随寓而安,睡得异常舒泰。」
总督迈入房中,道:「贱内经公子诊治後,自觉痛苦减轻甚多。」
严晓星道:「夫人之疾虽可根治,但久病之身,须相当时日才能复元,在下今日傍晚再为夫人施以针灸之术,此刻在下意欲告辞。」
总督诧道:「公子为何急於离开寒舍?」
严晓星道:「在下今午已约定一位友人在鸡鸣寺会晤。」
总督含笑道:「公子既有事在身,我也不便坚留了,傍晚时分恭候公子大驾光临。」严晓星告辞,总督送出宅门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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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晓星回至镖局後即与余化鹏密商。突然,只见纽逢春勿勿进入,道:「镖局外频频发现可疑人物窥伺。」
严晓星霍地起立,道:「漕督府内武士中定有无极帮爪牙,在下正要他起疑,局主请依在下之言行事。」即呀咐备马。一骑飞驰,沿玄武湖奔向台城。
堤岸新柳,欣欣向荣,碧绿笼烟,六朝遗迹,表面败塌不堪,唐韦庄诗云: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严晓星在鸡鸣寺後胭脂井旁下骑,徘徊其间,只见井已枯废,四外古木阴森,蛰鸣四起,如话兴亡,不胜唏嘘,飘然慢步,绕登鸡鸣寺山门。山门两侧有联:「六朝胜迹,数许禅宗」。八个金字,不知何人手笔,雄浑苍动,刚健有力。
他迳入寺内,与知客僧匆匆数语後,登上寺内高耸入云的豁蒙楼,楼上有联:「龙战初平且教河山尽还我,鸡鸣不已重来风雨正怀人。」品味良久後,凭栏远眺,栖霞山、玄武湖等水光山色,尽收眼底,不禁心旷神怡。
蓦闻身後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转面望去,但见一面目阴森,瘦长汉子立在三丈开外。那瘦长汉子身着一袭蓝袍,肩带一柄外门兵刃三尖夺魂槊,目光炯炯慑人。严晓星冷冷说道:「朋友显然是找在下而来?」
瘦长汉子冷笑道:「不错。」
严晓星道:「但不知有何指教?」
瘦长汉子道:「兄弟身在无极帮下,风闻少侠在此豁蒙楼上等候一位陆道玄。」
严晓星哈哈一笑道:「贵帮耳目真灵,在下一举一动无不知之,不错,在下正是等陆道玄,但与贵教毫不相涉。」
瘦长汉子沉声道:「谁说无干,那陆道玄已为敝教所擒……」
严晓星突放声大笑道:「陆道玄怎会落在贵教手中,尊驾委实大言不惭,在下不信有此事。」
瘦长汉子面色一变,道:「陆道玄就在寺外,烦请少侠一见。」
严晓星面色一寒,道:「尊驾带来不是一样麽?」
瘦长汉子不禁面色大变,察觉严晓星眼中神光慑人,令人不敢逼视,犹豫了一下,面向楼外大喝道:「将陆道玄推了上来。」
楼板传来脚步零乱声,只见两个黑衣带刀大汉挟着一年约五旬老汉登上豁蒙楼。严晓星冷笑道:「他真是陆道玄麽?」
老汉面无人色,浑身战栗,嗫嚅答道:「小的并非陆道玄,而是奉陆道玄所遣。」
「什麽?」瘦长汉子面色一变,道:「你不是陆道玄?」
老汉摇摇首,嗫嚅苦笑道:「不由分说,叫小的如何辩白。」
严晓星朗笑道:「无极帮有尊驾这等办事之人,难怪贵帮到处碰壁,几乎一蹶不振。」
瘦长汉子满面通红,额角青筋看起,厉喝道:「陆道玄现在何处?」
老汉答道:「小的并不识陆道玄,是陆道玄找上小的赏与二十两纹银,命小的携带书信送与鸡鸣寺内豁蒙楼上严公子。」
瘦长汉子道:「将信拿来。」
严晓星冷笑道:「尊驾怎敢喧宾夺主。」
瘦长汉子狂笑道:「此时此地倒容不得少侠了。」
严晓星寒声道:「看来,尊驾等是准备与在下动手了?」
「不错。」瘦长汉子向着黑衣大汉喝道:「押了下去。」
突见眩目银虹疾闪,两声啊呀惊叫,一双黑衣大汉兵刃坠地,右臂沁出一线殷红鲜血,踉跄倒出两步,噗咚摔地不起。瘦长汉子丝毫未曾发现严晓星是如何出剑的,心神一震,右手疾挽撤出肩後三尖夺魂槊,道:「风闻少侠武学奇诡不测,兄弟愿领教高明。」右臂一振,幻起漫天槊影,势如疾雨暴风,威势骇人。
严晓星轻笑一声,长剑疾星,寒星一点飞出,指向瘦长汉子右手腕脉要穴,剑气逼人。瘦长汉子大吃一惊,自知若不撤招,右臂势必伤在严晓星剑下,身形瞬息飘开三尺。怎知严晓星剑势宛如附骨之蛆,剑剑不离瘦长汉子右腕,不由心神猛凛,暗道:「怎麽他们还不及时赶来救援。」
突然严晓星剑势疾变,化为流萤万点,瘦长汉子一袭蓝袍顿被割成片片段段,随风飘舞,胸前划了两道血槽。瘦长汉子长叹一声,弃了手中夺魏槊,目露黯然神色,道:「兄弟十数年来未遇敌手,既然遭败,生死悉凭少侠。」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尊驾落败失之於自负托大,认此豁蒙楼四外密布高手,在下武功再高,也无法逃出罗网之外,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贵帮伏桩一个也末能幸免……」
「对。」楼外忽随风传来一声清脆冷笑道:「你安排助拳之人亦被姑娘制住了,这样岂不是拉平了麽?」
香风送鼻,只见一条娇俏的绿色身影疾闪掠入楼上,现出一身着绿衣紧身短装少女,面如瓜子,皓齿明眸,樱唇,艳丽美绝,惜眉舍浓煞,令人不敢逼视。严晓星不禁暗暗一惊,面色平静略无骇异之容道:「如此说来,在下相约助拳之人均为姑娘所制了?」
少女道:「你知道就好。」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在下自信与贵帮无怨无仇,究竟贵帮主目的何在,在下迄至此刻仍茫然不解。」
少女道:「志在陆道玄。」
严晓星道:「在下并非陆道玄。」
「这个我知道。」少女冷冷一笑,接道:「但在你身上可找出陆道玄。」
严晓星朗笑道:「这件事贵帮已铸成大错了,在下至今仍未见到陆道玄,不知他因何临时改弦易辙,爽约未至。」
少女冷冷一笑,目中神光如挟霜刃,注视了瘦长汉子一眼,道:「这老人是否就是陆道玄?」
瘦长汉子神色一凛,答道:「据他自称系奉陆道玄所遣,托交一封书信。」
少女柳眉一皱,道:「书信何在?」
「尚在老人身上。」
少女忽身形奇快落在老汉身前,道:「书信拿来。」
严晓星含笑道:「不用费神了,姑娘。」横身一跃,阻在少女面前。
那少女冷笑道:「你如要和姑娘动手,那你是自寻没趣。」
「未必。」严晓星道:「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绿衣少女面色一寒,道:「我叫柳无情。」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台柳最是无情,果然姑娘人如其名。」
柳无情叱道:「你倘须友人活命,最好将书信献出。」
严晓星轻叹一声道:「姑娘将得不偿失,不过姑娘既坚持如此,那只有应命了。」身形慢慢走了开去。
柳无情道:「你很识趣。」
「姑娘谬奖。」
柳无情冷哼一声,伸手向老汉:「你将书信取出。」老汉颤巍巍地伸手入怀,取出一封密缄。柳无情伸手接过,正待撕开缄封,蓦地一声阴恻恻冷笑传来道:「且慢。」
只见数条身影疾逾飞鸟掠入楼来,正是那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及绿林剧盗百足天蜈皇甫炎,身後尚有四个不知来历,面目森冷,年岁约在四旬开外的白衫武林高手。柳无情秀眉微皱,冷冷一笑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江湖鼎鼎大名的皇甫当家,来此意欲何为?」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与姑娘来意一样。」
柳无倩叱道:「你还不配。」
钱百涵大喝道:「谁说我等不配。」五指如风抓向柳无情手中信封。
他快,柳无情更快,疾如鬼魅闪身挪开,信封已塞入怀中,厉叱道:「敝帮中事,不容外人干预,速速离去,否则休怨姑娘辣手无情。」四白衫中年人迅疾拔剑突身形一跃,分立在柳无情四方,捏着剑诀,森厉目光注视在柳无情面上。
钱百涵走了开去,冷笑道:「在下相劝姑娘,速速献出那封书信。」
皇甫炎笑道:「钱少侠动了怜香惜玉之心麽?」
钱百涵点点头道:「人间殊色,怎可忍心猝施杀手。」柳无情面上如罩上一层严霜,黛眉泛呈森厉杀机。
严晓星立在楼角,存心观望,暗忖:「这柳无情定是无极帮极重要人物,倘乔延年之言是实,那无极帮真正主要人物从柳无情身上必可找出。」
只听柳无情冷笑道:「轻言薄语,无耻之徒,姑娘本不愿佛门善地血溅五步,横屍七尺,但为势所迫也顾不得了。」
钱百涵皇甫炎虽口中轻薄,却知劲敌当前,丝毫不敢大意,暗中已蓄势戒备。柳无情仗剑横行,剑光微微颤动,闪出一抹寒星。四白衫人神色立变严肃,目露惊骇之色,察觉柳无情剑式奇奥无比,四面八方均在奇兵剑式笼罩之下,只觉无法攻入,不由缓步转动,俟隙出手。严晓星亦瞧出柳无情剑式怪异奇诡,不禁聚精会神观察柳无倩剑法之变化。
突闻四白衫人同声大喝,四剑惊涛骇浪的攻出,挟着风雨悸耳啸声,袭向柳无情。柳无情一声脆笑,剑招引发,宛如火树银花,爆散漫空飞舞眩目寒星,分辨不出人影。瞬间之间,双方已攻出数招,惊险百出。只听柳无情一声娇喝,漫空流萤银星猛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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